第四卷命运交错的第五区域外章年幼公爵千金的大冒险

首都的街道能够看见各个种族。其中大多是作为奴隶或冒险者的兽人族，精灵族次之，几乎没有看见矮人和魔族的身影。

在第四城区的市集街道，有一名身穿骑士装的高瘦青年昂首阔步。他的五官深刻且优雅，及肩的金发带着高贵优雅的气质，末端尖锐的耳朵彰显着身分并非人类而是精灵。

精灵青年身旁是一名身穿酪白色连身裙的褐发女孩，虽然没有配戴多余的饰品，从举手投足的气质也能够看出是某家贵族的大小姐。脸颊带着数点雀斑，不过几年之后想必会成为美人。

「大小姐，我奉命保护你不受到任何危险，如果您不想购买奴隶，还请回到旅店。」精灵青年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已经从第六城区走到第四城区了，想要逛的店家应该也都逛完了。」

「奴隶吗……就算我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吧，宅邸的仆役已经够多了。」

「大小姐或许可以考虑寻找一位贴身护卫了。」奥古斯丁说：「虽然我认识人类的文化时日尚短，然而贵族几乎都会在大小姐的年纪培养贴身护卫，尤其日后您会离开赫特亚斯家，届时，一名值得信任的贴身护卫会是您的最佳助力。」

「买奴隶培养成贴身护卫吗……说是这么说，不过叔叔并非奴隶吧。」

「这是我与蓝伯特先生之间的赌注，如果爱玛莎小姐打算仿效这个方式征召贴身护卫，我建议从现在开始增加剑术、格斗技、马术和魔法的课程，毕竟当初我们的赌注──」

「这个故事我大概一个月会听见一次，请不必说下去了。」

爱玛莎无奈叹息。

父亲蓝伯特在周游大陆的期间偶然遇见奥古斯丁，两人一见如故，在喝醉的情况下相约决斗，胜者可以提出一个要求，结果是奥古斯丁落败，因此必须替蓝伯特工作二十年。

虽然爱玛莎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父亲的要求太过分了，不过身为长寿的精灵族，奥古斯丁本人倒是不太在意这段时间，甚至很高兴有机会深入学习人类的文化。

「况且贵族的武器并非武术与魔法，而是能够在舞会穿梭自如、刺探情报、寻找对方话语当中的破绽以及进行谈判的能力。虽然我很敬佩父亲，然而以贵族的标准而言，他只是勉强及格而已。」

「……大小姐有时候真的会说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发言，这点真不晓得是从哪里学来的。」奥古斯丁摆出一个奇妙的表情。

「我的家庭老师们都是各个领域的杰出人士，而叔叔和父亲大人更是良好的学习楷模。」

「就是这种地方……如果大小姐是精灵，真想在百多年后和您畅谈人生。」

「如果我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自然相当欢迎。」爱玛莎一笑，歪着头询问：「这么说起来，奥古斯丁叔叔的实力明明可以成为星砂骑士队的队长，为什么老是跟在我身边，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吗？」

「这是蓝伯特先生的命令。」奥古斯丁说：「当然，如果蓝伯特先生命令我担任队长，我就会动用全力击败目前的队长得到那个位置。这么说起来，当初我遇见蓝伯特先生的时候正是……」

爱玛莎刻意放缓脚步，趁着奥古斯丁畅谈过往冒险事迹的时候觑准空隙，闪身躲在巷弄当中，安静等待片刻，确定奥古斯丁走远之后才继续动作，将从裙摆下方取出一件日前用甜点和宅邸仆人交换而来的陈旧披风，将之披在肩膀，拉好帽子。

「这样的装扮应该差不多吧？」

爱玛莎凝视着窗户当中的模糊倒影，随手沾了一些墙角的泥沙抹在脸颊和手臂。虽然被比预想中更为强烈的恶臭弄得反胃，不过爱玛莎很快就收敛心神，朝向巷弄的深处迈步。

随着巷弄逐渐变窄变深，气氛也随之改变。

方才热络吵闹的气氛一扫而空，墙边角落堆着各式各样的垃圾，也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们倒地就睡，似乎完全不在意场所。咆哮、斥骂和责备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夹杂着金属撞击的声响。

爱玛莎忍不住放缓步伐，左顾右盼地观察眼前无法想像是同一座城市的景色。

当爱玛莎意识到自己被包围的时候却不巧走进死巷，只能够缓缓转身，看着三名手持武器的男子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逐渐靠近。

──糟糕，这下子可有些困扰了。

爱玛莎不禁蹙眉。虽然手上有一个逃脱水晶，只要砸碎了就可以立刻返回宅邸，然而这么一来不仅自己会失去十年份的零用钱，今后奥古斯丁肯定会在外出时严加防范，再也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时候被抓到的下场不是成为奴隶就是遭受欺凌，没有必要去赌这个机率。

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早知道至少要带着一位护卫。

爱玛莎放弃地将右手伸到腰间的内缝口袋，握紧逃脱水晶，同时开始觉得应该要认真考虑购买一位奴隶培养成贴身护卫的提议。

下个瞬间，正前方手持棍棒的男子忽然跌倒，彷佛脑侧被重物击中。

另外两名男子慌张地寻找敌人的身影，大声吆喝。

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建筑物外墙滑落，准确落在男子当中，反手射出细碎的闪光物体。

透过披风的缝隙，爱玛莎隐约可以窥见到有如月色的银白。

──暗器吗？

「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去解毒吧。」矮小身影低声威胁，随即放声大喊：「快跑！」

闻言，爱玛莎总算回神，用力推开男子迈开脚步。

不晓得使用了什么样的技巧，落在后面的银发女孩眨眼间就和爱玛莎并肩奔跑，厉声吩咐：「跟上来！落单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是、是的！」

爱玛莎急忙回答。

两人在巷弄飞快奔跑，最后抵达一间半隐没在道路的狭窄屋舍。

入口处半隐没在道路边缘，即使身材娇小的爱玛莎也必须弯腰缩身才能够进入内侧，倘若是成年人应该会直接卡在门口。

「真是独特的设计，应该称为半穴居或者是0.5层楼才好？门口低于街道这点能够避免引起路人的注意，然而这么一来，下雨的时候不会积水吗？」

进入室内之后，爱玛莎一边整理着服装一边询问。

「要你多管闲事。」

银发女孩不悦咂嘴。

「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爱玛莎率先说：「我是爱玛莎，感谢你伸出援手。」

「妮雅。」银发女孩不悦地说。

爱玛莎等待片刻发现没有下文，随即富饶趣味地环顾房间。

虽然入口处极为狭窄，然而内侧却是普通的房间。三面的墙壁都是铁架，塞满各种杂物，而天花板也垂吊着好几种晒乾的药草串，令人眼花撩乱。

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一扇类似斧凿痕迹的窗户透出光线。

银发女孩脱掉斗篷，露出一张男孩子气的脸庞，径自坐在角落的一张缺脚的铁制椅子，单手撑着脸颊。

「你是贵族吧？竟然不带护卫就跑来这种地方，是笨蛋吗？」

「你看得出来？」爱玛莎有些讶异地反问，拉着衣摆自言自语：「听说这套衣服是在这里买的，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你果然是个笨蛋吧。」

妮雅翻起白眼，随即伸出右手。

「谢礼。」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呢？」爱玛莎问。

「既然你是贵族，肯定很有钱吧，给我谢礼，不然我就把你扔回刚才那里。」

「不好意思，由于我是从护卫眼前逃走的，身上并没有携带钱币。」

「搞什么，早知道就放着你不管了。」妮雅一怔，不悦地思索片刻之后说：「那么给我那套衣服。」

「这点是没有问题，不过脱下来之后我该穿什么才好？」

闻言，妮雅转身在杂物堆当中翻找片刻，扔出一套粗布衣。

爱玛莎慢条斯理地脱掉身上的连身裙，趁机将逃脱水晶藏在掌心，接着拿起粗布衣，颇感新奇地观察完缝制方法之后才开始穿戴。外观充满缝补痕迹，而布料本身也相当粗糙，触感实在称不上舒适。

穿戴完毕之后，爱玛莎看见两颊微红的妮雅小心翼翼地捧着连身裙，看得入迷似的没有动静。

「不穿吗？」爱玛莎问。

妮雅猛然回神似地一愣，掩饰害羞地低骂：「要你啰嗦，现在这件衣服已经是我的东西了，要什么时候穿都是我的自由。」

「确实如此。」

妮雅继续嘀咕了几句听不见的自言自语，将连身裙珍而重之地放到一个位于最深处的木箱当中，掩上盖子之后胡乱抓了好几件杂物堆在上面，后退几步叉腰观察。

「现在时间尚早，请问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爱玛莎见到妮雅的动作告一个段落之后微笑询问。

「……你想干嘛？」妮雅反问。

「希望能够让我体验你平时的生活，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会装作不认识你的陌生人跟在附近，努力不扯后腿。」

「……如果你想要自杀只要随便找个地方躺着就行，别想缠着要我当保镳，这里可不是让贵族大人散步的场所。如果肯付钱就算了，然而你身上最值钱的衣服已经给我了。」

妮雅讪然回答，走到角落。

碰了软钉子依然毫不气馁的爱玛莎立刻跟上前询问

「请问你在做什么？」。

「煮饭啦。」妮雅没好气地说：「先讲清楚，可没有给你的份。贵族大人平时就吃惯了各种美食，一餐没有吃应该也不至于饿死吧。」

碰了个软钉子的爱玛莎耸耸肩，接着双手一拍，用稍嫌过大的音量自言自语。

「这么说起来，我早上买了夹肉面包之后一直忘记吃了。」

妮雅宛如猎食者般迅速转动颈子，紧盯着爱玛莎从口袋取出一个夹有生菜、烤肉片和调味料的面包。

「可是我对于这边的地方料理很有兴趣，如果不介意，你愿意交换吗？」

爱玛莎说完的瞬间，妮雅已经用极为俐落的动作冲过房间，一把夺下夹肉面包，紧紧抱在胸前。

「看来交易成立了……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爱玛莎微笑着走到铁锅旁边，随手拿起一个缺口的木碗盛了一碗几乎没有配料的清汤，踱步走回妮雅身旁，喝了一小口。

完全没有味道，甚至让爱玛莎一瞬间怀疑是清水。

爱玛莎迅速将清汤喝完，随即看见旁边屈膝坐着的妮雅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夹肉面包，宛如对待某种高价珍贵的艺术品，左右端详之后才咬了一小口，随即难掩幸福地露出笑容。

明明只是一个碎铁币的餐点，却如此重视。这样的反差让爱玛莎一瞬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沉默半晌，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请问你的双亲呢？」

「天晓得。」妮雅讪然说：「打从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人影了，虽然消失了也好，待在这种破烂地方还要被其他人管也太凄惨了，还是一个人比较自由。」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不要开玩笑了，光是活下去就得拼尽全力了，周遭都是仗势欺人的垃圾，每天都又饿，又累，又痛，又烦，如果真的有人喜欢这里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疯子。」妮雅低声说：「等到我长大一些就会离开这个破烂地方，成为冒险者，赚取能够养活自己的赏金。」

「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妮雅忽然压低嗓音询问。

「我是贵族，有义务让平民得到安居乐业的生活……虽然在我的有生之年或许都无法改善首都贫民窟的情况，然而至少我会保证自己的领地不会出现贫民窟。」

爱玛莎正色回答。

「……真不愧是贵族大人呢。」

妮雅半嘲弄地扯起嘴角，继续小口、小口咬着夹肉面包。

虽然爱玛莎觉得分量相当足够，不过对于经常活动的妮雅似乎远远不足，只见她很快就吃完了，颇感可惜地轮流将手指指尖放进嘴里，用力吸允着残留的调味料。

爱玛莎思考片刻，伸手从缝在内衣的暗袋当中拉出一只串着银炼的戒指。戒指本身的金属底座刻划着精致纹路，而顶端更是镶嵌了一颗硕大橄榄石和环绕周边的细碎宝石。

「这是父亲大人在我五岁生日时赠送的礼物，现在就交给你了，感谢刚才的解围之恩……上面镶嵌的宝石都是真货，应该能够变卖到好几枚水晶币。」

「好、好几枚水晶币！就凭这个？」

听见金额的瞬间，妮雅顿时张大了嘴，小心翼翼地捧着饰品，久久无法反应。

「确实如此，然而我的性命可没有那么廉价。」爱玛莎笑着说：「这只戒指只是一个信物，并非我给你的谢礼。」

「信物？谢礼？你在说些什么？」

「只要拿着这个饰品到第六城区那间门口插着黑鹰旗帜的宅邸就能够再度见到我……啊，不过你可能无法进入第六城区，这点倒是要想个办法。」

「别瞧不起生活在贫民窟的人了，除了第九、第十城区以外的区域我都进得去。」妮雅挺起胸口说完，疑惑地问：「找到你又如何？你会给我其他谢礼吗？」

「我不会再给你其他物品了。」爱玛莎笑着回答。

「我就讨厌贵族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到底想要讲什么，乾脆一点啦。」

「我们会在五天后的早晨离开首都，返回往赫特亚斯的领地。届时我愿意推荐你成为舞花骑士队的见习成员，然而日后能够攀到何种职位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

「赫特……斯什么的是你的家名吗？舞花骑士队又是什么？难道是那个五大公爵的骑士队吗？」

妮雅尚未反应过来，爱玛莎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不过没有参考基准也不好判断，嗯……如果成为正规队员，不仅拥有独立房间和每周二日的假期，甚至能够得到美味的料理、舒适的衣装和自保的武艺，倘若成为队长的话甚至有特别津贴，每个月领取好几枚水晶币也不成问题。」

虽然妮雅依然满脸困惑，然而爱玛莎径自拍了拍裙摆，站起身子。

「那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感谢招待。再见。」

语毕，爱玛莎不等待妮雅的反应，大步离开屋子。

如果没有陷入被包围的局面，自己凭藉着『隐匿大师』的技能，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尾随其后。爱玛莎走了一段路之后转头望去，不仅没有看见妮雅的身影，待在巷弄徘徊的人们也没有投来端详的眼神，彷佛根本没有看见自己似的。

离开贫民窟的时候，爱玛莎放缓脚步，抱着愉快的情绪走向第六城区。

「忽然有些理解父亲大人当初宁可耍诈也要战胜奥古斯丁叔叔的心情了，原来发现想要收为己用的人才是这么兴奋雀跃的一件事情。虽然刚才想要多煽动一下，不过妮雅的个性很倔，过度刺激就怕她反而赌气不来赴约……再次见到妮雅之后一定要让她成为我的贴身护卫……啊啊！真是令人期待再会的那天！」

──下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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