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闲话 不知情的老师只是为学生着想

<p>「冈，你还好吧？」</p>

<p>「我没事。」</p>

<p>「别逞强喔。」</p>

<p>看到我开始有些喘不过气，眼尖的同伴立刻出言关心。</p>

<p>对身为大人的他们来说，我的身体太过娇小，而且也太过柔弱。</p>

<p>虽然身为转生者的我自认精神年龄已经算是大人，但在长命的妖精眼中依然是个孩子。</p>

<p>我们到底走了几天呢？</p>

<p>为了拯救被魔王抓走的转生者——根岸同学，我们加入了与魔王为敌的魔族叛军。</p>

<p>然而，因为事先察知叛军动向的魔王设下计谋，叛军可说是在受到奇袭的情况下战败了。</p>

<p>拼命逃离战场后，我们便展开了逃亡的生活。</p>

<p>幸亏有一些与妖精友好的魔族盟友暗中支援，给了我们需要的食物与资源。</p>

<p>而且他们还保障我们在旅途中的安全，有时候甚至会提供能够居住、休息的地方。</p>

<p>拜此所赐，我们的逃亡生活过得并不艰难，比预期的还要轻松。</p>

<p>可是，我的脚步实在快不起来，反而变得沉重。</p>

<p>不是因为肉体上的疲劳，而是因为精神上的压力。</p>

<p>我想起笹岛同学说过的话。</p>

<p>「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待在这里。而且，我也不打算跟你走。」</p>

<p>「我是遵循自己的信念而战，不是因为别人指使，而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没有一丝愧疚。」</p>

<p>「老师，我倒要反问你。你说我做了残酷的事情，那做了同样残酷的事情，还向学生伸出那染满鲜血的手，你对自己感到骄傲吗？」</p>

<p>「如果你不能抬头挺胸回答这个问题，那我就不能跟你走。」</p>

<p>笹岛同学当时正单方面地在蹂躏叛军。</p>

<p>我恳求笹岛同学住手，希望他别再继续做那种残酷的事情，还叫他跟我一起走。</p>

<p>可是，我得到的回应是明确的拒绝。</p>

<p>他说，他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在战斗。</p>

<p>而且他还反过来质问我。</p>

<p>向学生伸出那染满鲜血的手，你对自己感到骄傲吗？</p>

<p>我没能马上回答这个问题。</p>

<p>不但如此，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觉得自己答得出来。</p>

<p>为了拯救这些学生，我至今一直都在不顾一切地找寻他们。</p>

<p>过着与危险比邻而居的生活。</p>

<p>有时候必须与魔物战斗，有时候也必须像这次这样与人类战斗。</p>

<p>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在我眼中都同样是人类。</p>

<p>而我也曾经亲手杀掉那些人类。</p>

<p>在之前那场叛乱中也……</p>

<p>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学生，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p>

<p>「难道我做错了吗？」</p>

<p>笹岛同学说他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在战斗。</p>

<p>虽然我也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在做这些事，却没办法像他那样怀着自信，斩钉截铁地说对自己感到骄傲。</p>

<p>「冈，别把那家伙说的话放在心上。」</p>

<p>同伴如此鼓励我。</p>

<p>可是，我还是无法不去思考这个问题。</p>

<p>我真的没做错吗？</p>

<p>「那只不过是与魔王勾结的家伙所说的歪理，或许他也被魔王欺骗了吧。你应该也知道吧？现任魔王意图让好不容易休战的魔族与人族重新开战，而对此抱持反对意见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你也亲眼见识到那场叛军之战了吧？魔王对违抗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追随那种罪大恶极魔王的家伙所说的话，根本不需要认真理会。」</p>

<p>「嗯……你说得对。」</p>

<p>我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魔王，是个可怕的人物。</p>

<p>靠着妖精的援助，魔族才总算从过去战争造成的伤害中振作起来，却被魔王逼着再次开战。</p>

<p>据说她对反抗者毫不留情，为了压下反对意见，不惜用恐惧来统治国家。</p>

<p>因为过去的战争而衰退的魔族，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与人族开战的余力了。</p>

<p>如果跟人族开战，等待着他们的结局就只有破灭。</p>

<p>所以，他们才会赌上最后的希望，为了讨伐魔王而组织叛军。</p>

<p>协助叛军的妖精并非只有这些帮助我的同伴，大家都对魔族的现况感到担忧，才会想要助叛军一臂之力。</p>

<p>正义的一方应该是意图击败施行暴政的魔王的叛军才对。</p>

<p>可是，笹岛同学为什么会站在魔王那边呢？</p>

<p>明明就站在邪恶的魔王那边，为什么还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p>

<p>我不明白。</p>

<p>我真的不明白。</p>

<p>「他从前世时就是那样吗？」</p>

<p>「不，没那回事。他反倒是个和善待人的好孩子。」</p>

<p>笹岛同学相当安分，在班上并不是个显眼的人。</p>

<p>他总是跟大岛同学与山田同学这两位好朋友混在一起，也会劝诫经常胡闹的大岛同学。</p>

<p>他个性认真，善解人意，是个非常好的孩子。</p>

<p>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p>「那他可能真的被魔王骗了吧。」</p>

<p>或许真的是这样吧。</p>

<p>如果是我认识的笹岛同学，应该不会去帮助坏人才对。</p>

<p>可是，笹岛同学是个聪明的孩子。</p>

<p>他有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欺骗吗？</p>

<p>笹岛同学说过的那些话。</p>

<p>还有他协助魔王的原因。</p>

<p>想到这些事情，我就有种仿佛被小小的骨头卡在喉咙里的不自在感觉，心情好不起来。</p>

<p>怀着苦闷的心情继续前进一段时间后，我们来到了魔族领地与人族领地的国境线。</p>

<p>「听说这里有条密道，我们可以从那条密道平安抵达人族领地。」</p>

<p>与魔族盟友有所接触的同伴如此回报。</p>

<p>这让其他同伴都露出狐疑的表情。</p>

<p>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这条国境线正是从魔族领地前往人族领地的最大难关。</p>

<p>交通要地有人族建立的要塞挡住去路，就连密道也有人族部队负责看守，而且还会二话不说就杀掉来自魔族领地的人。</p>

<p>安全的密道应该不可能存在才对。</p>

<p>「据说负责看守这条密道的人族部队已经被魔王派出的精锐之臣杀光了。」</p>

<p>听到这样的说明，我们心中的疑虑才总算消除。</p>

<p>可是，那理由也未免太过凄惨了。</p>

<p>「这表示为了与人族开战，魔王正一步一步展开行动。」</p>

<p>大家一阵交头接耳。</p>

<p>这也怪不得他们。</p>

<p>因为明明不久前才刚跟叛军交战，魔王却已经派出战力对付人族。</p>

<p>「或许人族与魔族的战争会比预期的还要早发生。」</p>

<p>我原本以为魔族要准备好战力，还需要一段时间。</p>

<p>而且还有反叛造成的伤害有待填平。</p>

<p>然而，有鉴于魔王迅速的行动，我们或许也不能太过从容以对了。</p>

<p>「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那支被歼灭的人族部队，但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别放过这个好机会，我们赶快通过吧。」</p>

<p>于是，我们成功跨越国境线了。</p>

<p>我们在途中经过了疑似那支部队生活过的地方。</p>

<p>那里还残留着可怕的战斗痕迹，以及为数众多的新坟墓。</p>

<p>……有人在那里埋葬了那些已死之人吗？</p>

<p>献上默祷后，我们便离开那个地方。</p>

<p>抵达人族领地后，我们前进的速度变快了。</p>

<p>妖精在世界各地都暗藏了秘密的转移阵。</p>

<p>与前来迎接的波狄玛斯等人会合后，我们平安回到妖精之里。</p>

<p>「欢迎你们回来。」</p>

<p>虽然前来迎接的波狄玛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看起来却好像非常开心。</p>

<p>难道他是因为我们平安归来而感到高兴吗？</p>

<p>「冈。」</p>

<p>「什么事？」</p>

<p>「借着这个机会，你就暂时停止保护转生者的行动吧。」</p>

<p>「咦？」</p>

<p>我有一瞬间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p>

<p>大脑慢慢理解这句话的含意后，我反射性地叫了出来。</p>

<p>「可是，我还没找到所有人！」</p>

<p>「剩下的都是几乎没希望回收的转生者。」</p>

<p>听到这句话，我看向自己与生俱来持有的技能——学生名册。</p>

<p>这本学生名册上记载着学生们的情报。</p>

<p>不过，这本学生名册上记载的情报非常少。</p>

<p>就只有出生地、现在的健康状态、预计死亡时期，以及死亡原因。</p>

<p>然后，一旦死亡，名字便会从名册上消失。</p>

<p>而现在已经出现四个空白栏位了。</p>

<p>我把视线从空白栏位移开，看向其他栏位的名字。</p>

<p>「在那些从出生地推算，找出的疑似转生者的人物之中，剩下的其中几名是王公贵族，我们实在是无法出手。」</p>

<p>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p>

<p>在尚未保护的学生之中，疑似夏目同学、山田同学与大岛同学的三个人都是王公贵族。</p>

<p>就算我们去向那些王公贵族要人，对方也</p><p>不可能让我们把人带走。</p>

<p>「虽然剩下的一半也都找到了，却因为政治上的因素而难以下手。但是，我们已经找出目标的身份，接下来只要在远处守护他们的安全就够了。」</p>

<p>「这个嘛……确实是这样没错。」</p>

<p>确实如波狄玛斯所说，我们不需要保护所有人。</p>

<p>只要在旁边暗中守护就行了。</p>

<p>「至于剩下那些连身份都不知道的转生者，老实说都不好处理。」</p>

<p>在还不知道身份的转生者之中，有两位就出生在我刚才经过的国境线地带，另一位则出生在艾尔罗大迷宫。</p>

<p>这两个地方都很危险，我们无法随便出手。</p>

<p>「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要……」</p>

<p>「不行。」</p>

<p>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继续调查，却被波狄玛斯用强硬的口气拒绝了。</p>

<p>「听好，我不能让你继续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了。经过这次的事情，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要是一个不小心，你随时都会死掉。要是你为了救学生而害死自己，那就太不值得了，而且还得赔上跟你一起行动的其他妖精的生命。」</p>

<p>波狄玛斯说的一点都没错。</p>

<p>这次的行动也让许多妖精失去了生命。</p>

<p>因为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协助叛军讨伐魔王，所以救出被魔王抓走的学生只不过是顺便罢了。</p>

<p>可是，为了找寻学生而调查危险地区，就完全是我的任性了。</p>

<p>把其他妖精卷入这件事确实不好。</p>

<p>「那就算让我一个人去也行。」</p>

<p>「我说不行。这件事已经决定了。不管你怎么耍任性，我都不会改变决定。」</p>

<p>任性……</p>

<p>我为学生着想的心意，真的只是任性吗？</p>

<p>「族长，可以请您准许冈的行动吗？」</p>

<p>「嗯？」</p>

<p>就在这时，看不下去的同伴站出来替我说话了。</p>

<p>「冈真的很努力，我不忍心看到她的奋斗就此结束。我们也会协助她的，所以，拜托您答应吧！」</p>

<p>「我也会帮忙！」</p>

<p>「还有我！」</p>

<p>「各位……」</p>

<p>接连表示愿意出手帮忙的同伴们让一股暖意涌上我的心头。</p>

<p>可是，波狄玛斯大大地叹了口气，阻断了这股暖流。</p>

<p>「……我想让冈去就读亚纳雷德王国的学校。」</p>

<p>完全在我预料之外的今后计划让我眨了眨眼睛。</p>

<p>「各国的王族与贵族都会去那所学校就读。当然，转生者也是一样。」</p>

<p>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意后，我恍然大悟。</p>

<p>「那些尚未被找到的转生者的行踪我会负责去找，你就去接近那些已经知道下落的转生者，在旁边保护他们吧。」</p>

<p>「我去！我要去！」</p>

<p>「同样的话说一次就够了。」</p>

<p>面对波狄玛斯的好意，我开心地接下这个任务。</p>

<p>也许是觉得难为情，波狄玛斯转身背对我，就这样迈步离开。</p>

<p>「真是太好了呢。」</p>

<p>「是啊。」</p>

<p>「族长也真是的，明明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p>

<p>「我听到了喔。」</p>

<p>看着说了声「糟糕」就整个人僵掉的同伴，我不小心笑了出来。</p>

<p>「那个……！」</p>

<p>「……什么事？」</p>

<p>被我叫住的波狄玛斯一脸不耐地回过头来。</p>

<p>「在进到那间学校就读以前……不，就算是在入学以后，我也可以继续帮大家的忙吗？」</p>

<p>听到我的提议，波狄玛斯扬起其中一边的眉毛。</p>

<p>「大家帮了我很多忙，所以，这次换我报答大家了。亲眼见识过发生在魔族领地的战争，我觉得战争果然是很令人悲伤的事情。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和平，所以我想帮大家的忙。」</p>

<p>我不知道笹岛同学为何要协助魔王。</p>

<p>可是，我果然还是讨厌看到人类之间的斗争。</p>

<p>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我想对妖精维护世界和平的行动做出贡献。</p>

<p>顺便报答他们陪我一起寻找学生的恩情。</p>

<p>「……我会考虑看看。」</p>

<p>「那就万事拜托了！」</p>

<p>我衷心祈求，希望波狄玛斯能够下达许可。</p>

<p>笹岛同学……</p>

<p>我果然还是想不通你到底为何而战。</p>

<p>不过，为了能对自己的行动感到骄傲，我也会努力的。</p>

<p>当我们总有一天再次相遇时，我会挺起胸膛告诉你，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p>

<p>所以，算我拜托。</p>

<p>请你不要继续加深自己的罪孽了。</p>

<p>因为我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是在战场之外的地方。</p>

<p>不过，万一笹岛同学还是没有改变，在战场上阻挡我的去路的话，到时候我将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