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六章红色彼岸

叩、叩！「爱琵，我准备好啰。」「我还要再一下子。你进来等吧。」某天早上。为了出发前往邪恶森林，我来到旅馆内爱琵的房间。「抱歉打扰了……哦哦？」一进房内，我不禁瞠目结舌。原因是爱琵正在换衣服，身上只穿著内衣裤──并没有发生这种幸运的意外，而是因为整个房间被大改造了。地板上摆了好几个没见过的植物盆栽，另外还设置了棺材型长椅，长椅上则放了行李袋。不仅如此，天花板上还吊著柿乾。这是什么啊？正当我为了被擅自改造的房间大感吃惊时，只见爱琵将吊在天花板上的柿乾扭了一个下来，张口咬下。一切动作是如此地自然。她伸手时，银灰色的头发轻轻摇晃，水润双唇则随著吃柿子的动作蠢动。然后，吞咽时纤细颈部微微起伏的样子，更是教人目不转睛。她那副模样，确实会让人不由得心想吸血鬼是高阶的不死族、是美丽的种族。爱琵身上穿著像是健身或做瑜珈的人会穿的，贴身有弹性的衣服。之前她也穿过，她可能很喜欢这种服装吧。我也喜欢。因为这种衣服会让曲线毕露，非常性感嘛。不过，我想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因为这种装扮得到加分的效果。比方如果是我来穿，大概就会因为看起来太瘦弱而被扣分。「嗯？」吃完一个柿乾，正准备伸手摘第二个时，爱琵和愣愣望著她的我对上眼。结果就见到她一副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扭下第二个柿乾扔给我。「瞧你紧盯不放的样子，你真的那么想吃？真拿你这个贪吃鬼没办法，反正我有很多，就给你一个吧。」「呃，其实我不是因为想吃才看著你。」「你不吃吗？」「不，我要吃。」既然她都给我了，我决定吃吃看。「！」这个──不是柿子。外表长得像柿乾，可是味道吃起来像黑枣。原来异世界的黑枣是橘色的啊，我又学到一个新知识了。「很好吃吧？这是邪恶森林的固有种水果，晒乾后甜度会增加，变得非常美味哦。」「哦，真的很好吃耶。你好像老婆婆哦。」「老婆婆？爱琵的皮肤才没有那么皱巴巴又乾燥哩。你摸。」爱琵抓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Q弹Q弹。像是在说「如何？很柔软吧？」一般，爱琵满脸得意地注视著我。「嗯……这个……哦哦……唔……欲罢不能……」「摸太久了。」吓！因为平常没有机会摸异性的脸颊，所以我一不小心就……当我回神时，爱琵的表情已经从得意变为冷淡。刚才的触感要是被覆盖过去就太可惜了，我看还是暂时不要摸其他东西好了……即便是我，也觉得这种想法很恶心。但是我绝对会坚持到底。「哎呀，感谢你让我摸到这种好东西。」「荣司，你明明感觉像草食系，没想到也有下流的一面啊。」「拜托不要这样骂我，感觉好伤人。先不说那个了，为什么房间里面会变成这样？」「既然要住在这里，当然会想要布置得舒适一点啦，所以我就把各种自己用惯的东西带来了。多亏如此，我在这里住得很安稳。」整个房间看似杂乱无章，不过这也许就是吸血鬼的品味吧。人类实在难以理解。「你真厉害，带这么多东西出来。」「因为有僵尸太郎和骷髅卫门帮我啊。我们大家会互相帮忙，所以人手很足。」…………我是不会吐槽的。我已经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对不死族们吐槽会没完没了。就算名字听起来像在开玩笑，我也绝对不会吐槽。心意坚决的我决定无视，提出普通的问题：「这么说来，你真的打算移居到地下迷宫外吗？」「是啊，无论何时移居都没问题。虽然最后也有可能不会移居，不过我还是姑且把东西都带出来，因为这样等房子修补好之后就能搬进去了。但话说回来，我还是希望能够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好了，我准备好了。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荣司。」「嗯，走吧。」听闻邪恶森林的现况后过了一阵子，原本就倾向于阻止锁定普洛凯的德米立契的我，终于彻底下定决心。然后因为爱琵等人也差不多可以行动了，于是我们便决定今天出发，为了作战再度前往邪恶森林。就在我们准备一起离开房间──的这个时候。房门开启，丽莎哈尔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丽莎哈尔娜小姐？」「彼岸大人？」丽莎哈尔娜用一贯泰然自若的态度开口：「早安，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吗？那么，我们就出发去邪恶森林吧。」她乾脆地这么说。「丽莎哈尔娜小姐也要来吗？」「如果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我打算和你们一块同行。」「为什么彼岸大人会知道爱琵等人要去的事情？」「虽然正确时间已数不清了，但是得知超过百年不见的知己正准备做什么大事，会想要稍微帮点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丽莎哈尔娜一说完，爱琵立刻以马赫的速度奔向她身边，然后握起她的手，感动地喊著「彼岸大人……」。「你该不会也知道镇上还有其他许多不死族吧？」「当然知道。」「因为同是不死族才知道吗？」「虽说是『从前』，不过我曾经是那个地方力量最强大的不死族统治者，对不死族的气息比常人敏感一倍。更何况，看到那么一群身穿长袍的可疑分子，就算是骷髅人也会察觉是同族。」我感觉她好像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瞧不起骷髅人的话。莫非他们无脑一事是众人共同的认知？「就是因为这样，我要调查和爱琵你们有关又令你们挂心的事情一点都不费力。」丽莎哈尔娜的语气自然到好像这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我总觉得如果是她，她应该大致所有事情都能够理所当然地办到，真是教人感到不可思议。「是这样啊。有丽莎哈尔娜小姐在让人安心多了，我们一起加油吧。」「好──再说，回到我睽违已久的生长故乡也不赖。」「你现在是以丽莎哈尔娜的身分生活对吧？既然如此，爱琵也要这样称呼你。我这个人脑袋其实很灵活的。」爱琵的说话声在墓碑林立的洞窟中回荡。我、爱琵和丽莎哈尔娜三人，来到了邪恶森林的墓园地区。虽然之前曾经启动过转移水晶，但是因为丽莎哈尔娜没有将自己的魔元素刻在水晶上，所以我们是正常地徒步走来。如果只有我和爱琵是可以更快抵达没错，不过考虑到之后的事情，还是有丽莎哈尔娜同行比较令人安心。尽管如此，令人开心的是爱琵知道最短路径，因此我们比先前提早许多抵达之前折返的墓园地区。心想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我们绷紧神经，走在墓园里。和以前一样，一路上虽然出现了骷髅蛇和活盔甲，但是在不死族攻击之前，爱琵只是一瞪，他们就吓得逃之夭夭了。来到这里之前也是如此，真不愧是吸血鬼。普通不死族似乎凭著野兽的本能，明白自己是被掠食的那一方。「好令人怀念的气味。即使过了这么久，这里还是都没变。」丽莎哈尔娜一副怀念地大口呼吸空气。对我们而言是令人背脊发寒的空气，在吸血鬼看来却是故乡的空气啊。「丽莎哈尔娜小姐，你说你曾经住在那座苏诺里的废墟里，而在那之前是住在这里吗？」「是啊，没错，我是在这里发生的。」「发生这个用词还真有趣。莫非你是从这个墓园底下『咚』一声地冒出来吗？」我笑著这么问，丽莎哈尔娜也泛起微笑摇头。「不，是从位在更深处、宛如光滑大理石的洞窟。那是一个比起毛骨悚然，更让人觉得美丽的地方。」「啊，那个地方叫做宫殿对吧？我之前有听爱琵提过。是哦，原来丽莎哈尔娜小姐也是在那里出生啊。」我一说完，就见到爱琵微微摇头。和丽莎哈尔娜不同，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丽莎哈尔娜大人，那里现在已经跟你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是吗？不过那也很正常，毕竟都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不只是时间而已……发生剧变是最近的事情。」「最近啊。我是有调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可以请你告诉我详情吗？」爱琵点头，之后便向丽莎哈尔娜说明详情。包括邪恶森林被名为德米立契的一名暴君掌控。以及那个德米立契盯上普洛凯，甚至企图统治人类等等，她将从前告诉过我的一切全都说出来。「那可真是糟糕啊。」丽莎哈尔娜的表情变得严肃。「看来那个德米立契的想法和我的教义大相径庭。」因为丽莎哈尔娜感觉凡事都放任他人嘛，跟试图掌控他人、强迫他人顺从自己的做法完全相反。正当我这么想时，丽莎哈尔娜望向我。「原来如此，你是因为他也企图对人类出手，才不得不采取行动啊。」「是啊。不过，既然我从体验魔法学校时就被卷进去了，就乾脆好人做到底吧。再说，我对地下迷宫深处很感兴趣，爱琵和她的不死族同伴们也都不是坏人，所以我才想要是能帮就尽量帮。但是如果苗头不对，我还是会逃走啦。」「最后一句很像是你会讲的话。」见到丽莎哈尔咯咯发笑，我也跟著笑了。「既然如此，尽管力量微薄，我也一起帮忙吧。因为我既偏袒爱琵他们，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也不差。」止住笑意后，爱琵对著我和丽莎哈尔娜重重点头，然后大大吸了一口气。「是，我们一起努力吧，丽莎哈尔娜大人。有丽莎哈尔娜大人和荣司在，事情一定能成功──好了，各位，实现我等宿愿的时刻到了！只交给外人实在有辱邪恶森林的不死族之名。我等也将竭尽全力，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爱琵雄壮威武地发号施令后。哦哦哦哦哦……！伴随著这样的吶喊声，熟悉的食尸鬼和骷髅人从附近的墓碑后方爬出来。「爱琵姊！我们会努力的！」「彼岸大人、荣司先生！我们一起加油！」居然躲在这种地方，真的好像不死族啊……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不死族。「没错，各位，就是这份气势。总之就是要拿出干劲来。不死族一旦决定要去做，接下来就是信念的问题。我们要相信自己，全力以赴。开始作战！」食尸鬼们高举手臂，应和爱琵的号令。于是，探索邪恶森林的第二部开始了。「目标只有德米立契一人。只要打倒德米立契，那些被迫听命于他的人自然就不再是我们的敌人，而那些想从德米立契身上得到好处的小人物，没了后盾之后也会很快就安分下来。」包括食尸鬼们在内，我们在墓园里举行作战会议。我们围成一圈，聆听爱琵说话。「原来如此，只要打倒德米立契，敌对势力就会瓦解啊。」点头回应我的话后，爱琵对食尸鬼、骷髅人同伴们说：「那么你们几个，去确实找出来吧。记得千万小心哦。」在爱琵的命令下，食尸鬼和骷髅人们在邪恶森林里分头散开。目的是为了找出通往邪恶森林下一层的入口。邪恶森林下一层的「宫殿」和我们现在所在的「墓园」之间，听说有宫殿的入口，而且入口处有守卫。爱琵在这座邪恶森林里是数一数二有实力的人，再加上她与德米立契敌对，因此出名的她进不了宫殿。考量到德米立契的部下人数众多，事前被发现然后引起骚动并非上策──所以，不死族们才会去寻找别条进入路径。至于我们则是在这段期间前往宫殿。尽管不正面突破，还是必须接近宫殿所在的那一层，伺机行动。「这下似乎有点困难。」丽莎哈尔娜低声说道。「嗯，不死族的数量比想像中还要多。」我们姑且接近了宫殿的正面入口，然而那里不止有守卫，还有往来的不死族和正在闲聊的怪物，数量相当多。一如爱琵之前所言，这里有食尸鬼、骷髅人、半骨半灵体的尸巫、无头骑士等居住在宫殿里、拥有文明（？）的不死族，气氛感觉像是镇郊。虽然我觉得强行突破这个做法可行，可是因为有可能会引起叫喊声，这么一来考虑到之后的事情，要强行突破就有点困难了。有没有其他好法子呢……「有了。爱琵、丽莎哈尔娜小姐，我问你们，假设外表相同，怪物有办法辨别是不是人类吗？」「这一点因怪物而异耶。如果是敏锐的人就会发现，迟钝的人就不会。不过，假如只是从旁边经过，没有做出奇怪的举动，我想应该就辨别不出来了。毕竟在外表上，人类和爱琵这些吸血鬼并无太大差异。」爱琵满脸不解。「对了，你为什么这么问？」「这个嘛，因为我在想，不晓得我能不能假扮成怪物混进去。」「虽然有可能不会被拆穿，不过要从正面进去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只有手上有证明的人才进得去。」「咦？什么跟什么嘛，居然比人类的城镇还严格……看来要进去有点困难。」「你干嘛一脸不安啦。不用担心，爱琵给你一个建议。」「什么建议？」「就是尽力装成那个样子。」「……嗄？」「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放心，不死族的本质都很马虎，所以只要你装成那个样子，他们是分辨不出来的。我想应该可以成功蒙混过去。」从爱琵的同伴们之前的样子观察起来，不死族确实感觉很随便，如果其他不死族也是如此，这个方法或许可行？若真如此，那么只要能够进到宫殿里，事情或许就有望成功了。不过如果要进去里面，可能还是从其他入口，不要从正门比较好。照理来说，大型建筑物应该不会只有一个入口。一般都会有卸货口或紧急出入口才对。既然爱琵找来的食尸鬼们正在寻找那样的入口，我也来帮忙好了。「出来吧，小花。」我一使用妖精小瓶，小花（袋熊风）便从光柱中现身。「这是我的召唤兽小花，我也请小花一起找好了。因为它的外表跟一般小动物无异，动作也很敏捷。」我放开小花，让它去探索，接著我自己也展开行动。我在离宫殿稍远处等待，一见到有食尸鬼要前往宫殿便撕破自己的衣服，在身上涂抹泥巴，并且用爱琵和丽莎哈尔娜扔进魔术空间包的化妆工具将脸色画得很难看，装扮成食尸鬼的样子。然后装成路过的食尸鬼，接近前往宫殿的食尸鬼，在错身之际发动我刚学会的〈寄生虫•怪物〉。对方似乎以为我是食尸鬼，很正常地走近我，没有起疑。我以相同方式寄生在好几具不死族身上，结果其中两人一如我所计画地进了宫殿。「很好，只要巧妙利用这个方法，说不定就能进到里面……不过爱琵，这样好吗？」「什么意思？」「进去里面之后，我们说不定会跟不死族交战，甚至是打倒他们。」「虽然可能得打斗一下，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死族即使受了相当程度的伤，变得无法行动也不会死，所以大可尽量让他们失去作战能力，不用担心。」「唔……可是，虽然现在立场对立，但他们还是好比跟你住在同一个镇上的同伴呀。」「对方可没有顾虑那么多。再说，就跟人类和不死族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起冲突一样，人类之间、不死族之间也只有作战时才会彼此刀锋相向，你说对吧？」「……这样啊，说得也是。」既然对方不会手下留情，而且又会复活，那么虽然很抱歉，也只好请他们忍受那一点小伤了。要不然，被打败的就会是无法复活的我。过去同样也是如此。而我也下定决心了──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在躲在暗处观察的我们的视野内，居住在宫殿里的食尸鬼和骷髅人开始起了小争执。虽然因为他们过于激动，讲话不太清楚，再加上有点距离，没办法正确听出争执的内容，但似乎是艾尔德涅库罗曼萨•德米立契的支持者和反对派的不死族在争吵。双方越吵越烈，最后终于互相使用暴力。只见一名骷髅人用手上的铁棒打了食尸鬼，嘴里还一边喊著「谁教你要说那种顶撞德米立契大人的话！」之类的话。「哎呀呀，好好的不死族乐园都泡汤了。」丽莎哈尔娜神情错愕地叹道。那副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泄气。见到久违的故乡变得骚动不安，也难怪她会如此了。一方面也为了丽莎哈尔娜，我一定要设法解决这件事。然后也为了保护普洛凯，为了体验这里的宝物和稀有的地下迷宫景致，我要鼓起劲采取行动。发动〈寄生虫•视觉〉。我对刚才寄生成功的怪物发动〈寄生虫•视觉〉，共享其视野。结果，我看见了。我从怪物的视角，看见位于邪恶森林第四层的「宫殿」。和墓园的阴沉气氛截然不同，那里利用将大理石般光滑的岩石凿成拱门状的通道，连接同样以光滑岩石打造成的房间。房间里也有门，而且不是原本洞窟的模样，而是运用原有形状加以整形，感觉像是经过人手──应该说是经过怪物之手重新打造的建筑物。不仅如此，走廊上还有貌似以石头削成的石像等等，房间里也有看似生活用具的物品，而且那些大多闪耀著黄色或金色的光芒。那幅景象简直就像古代遗迹至今仍为人所使用一般，让我不禁看得入迷，忘了自己正在侦察。好惊人啊……真不愧是被称为六大不可思议的地下迷宫。为眼前景象感动片刻后，接下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我集中精神关注寄生虫•视觉传送过来的情报，一点、一点地掌握宫殿内部的状况。看样子，宫殿的构造似乎像是描绘半径不一的半圆似的，由好几条通道层层重叠而成，并且随著接近半圆的中心就会来到重要区域。每一条圆周通道都是连结半圆的连接通道，在好几个地方彼此相连。就理论而言，传说中的德米立契应该就在最深处，可是事实上未必如此。──嗯？就在这时，寄生虫•视觉发现了另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小花的视觉。出现在它低矮视角前方的，是被伪装成岩石的通往地下的入口。「太好了！」见到我突然摆出胜利手势，爱琵和丽莎哈尔娜一脸狐疑。真不愧是小花，它矮小的身高发挥功用，将地面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小花的猎人等级相当高，而猎人拥有鹰眼、感觉强化等许多能够察觉周围细微异状和徵兆的技能。反观不死族们大概没有这些技能吧。以那样的他们为基准隐藏起来的东西，小花要找到并非难事。「怎么了，荣司？瞧你一脸贼笑，感觉好像怪物，有点恶心耶。」「你自己明明是怪物还敢说我……？我找到入口了。」「你很有一套嘛，荣司。你真了不起，爱琵要好好夸奖你。」爱琵用拳头压在我背上，转来转去。这大概是她夸奖别人的方式吧。没错，为了成功潜入一事夸奖我。我们三人从小花找到的紧急出入口，成功进入了宫殿。过程当然并非完全顺利无碍，因为紧急出入口靠近宫殿那一侧也有人在监视著。话虽如此，由于这个地方平时不会使用，所以戒备并不森严，只有一名守卫。因为平常并不会有人使用那里，周围自然也没有怪物。于是，我们采用传统的方式潜入其中。换句话说，就是由爱琵的几名不死族同伴假装碰巧发现秘密入口、进入通道，然后装作毫不知情，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守卫面前。姑且不提爱琵，由于那些同伴对守卫来说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因此只是被看见并不会发觉他们有何企图。于是，不死族同伴们佯装成普通人，告知守卫出入口曝光一事，然后把他带出去查看坏掉的门。其余不死族故意在附近大吵大闹，藉此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并且请守卫帮忙仲裁──我们三人则趁机悄悄潜入。这个方法虽然常见，但是既然常见就表示容易成功，于是我们也一如常见的那样顺利潜入了。我之所以会想到这个方法，是因为我想起刚才怪物起小争执时，周围其他怪物都纷纷靠了过来。当时虽然知道有一方是反德米立契阵营之后，大家就不再插手，可是因为这次是装成单纯的争吵，所以很顺利就蒙混过去，没有露出破绽。我们迅速离开紧急出入口，若无其事地走在走廊上。「来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应该是。毕竟一般怪物只对敌人和同伴感兴趣，既然不需要警戒，想必就不会有人来问东问西。」「原来如此，跟人类差不多呢。既然这样就太好了。」实际上，在通道上遇到的无头骑士确实没有起疑，就这么与我们错身而过。这下看来应该没问题。之后我们就开始探索宫殿。因为有之前透过寄生虫•怪物收集到的情报，宫殿的构造我已大致了解。我将其与爱琵的情报汇整起来，不断朝深处前进。由于表情凝重反而会启人疑窦，因此我们抱著正常散步似的心情边走边聊。丽莎哈尔娜很快就实践这一点。「真是吓我一跳，没想到这里现在变成这样。」一脸佩服地这么说，爱琵喜孜孜地笑著点头。「是！其实这里也有一部分参考了丽莎哈尔娜大人的宅邸。爱琵好怀念那座宅邸哦，从二楼露台望见的美丽月色，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对了，那里现在变得怎么样了？」「废墟。」「……什么？」「时间让除我以外的一切都风化了，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一座废墟。」丽莎哈尔娜毫不拖泥带水，冷酷无情地拋出这句话。爱琵神情恍惚，「崩毁了……丽莎哈尔娜大人和我的回忆之地……崩毁了……」地喃喃自语。虽然觉得她很可怜，可是现在她已经可以进出地上，也能够实际去查看，就算瞒著她也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所以让她及早做好心理准备或许才是对的。但是，好像还是让她稍微打起精神比较好，毕竟总不能让她一直处于失神状态。好，就这么决定了。「你放心啦，爱琵，地下室还保留著，坚固的石子路也都还在。」「为什么荣司你会知道宅邸的事情？」我本来是想打圆场的，不料爱琵的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我急忙开口解释，结果她依旧满脸凶神恶煞地对我投以尖锐言词。「居然破坏爱琵和丽莎哈尔娜大人的回忆之地……你这家伙……」「不，我并没有破……啊，不过我的确有把屋里的东西拿走，占为己有。」「你分明就破坏了废墟！……算了，我原谅你。不过你可要给我认真工作，知道吗？」爱琵露出犬齿，恶狠狠地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咬了，我连忙点头答是。之后我们继续假装一般怪物，在地下迷宫中前进。为了装得很正常，我们没有急急忙忙地找路。不过话说回来……我重新将周围景象烙印在眼底。虽说我已经透过寄生虫•视觉多少见过了，但实际亲自走在其中的临场感果然不同。利用洞窟打造而成的宫殿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虽然也感觉有点用太多黄金装饰了。要是能够再多一点天然洞窟的感觉，那就太棒了。「对了，丽莎哈尔娜小姐，你说这里是你的故乡，那么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地下迷宫吗？」跟我一样悠哉漫步，一边怀念地环视四周的丽莎哈尔娜缓缓摇头。「不，这我也不知道。在我拥有意识时，也就是我从淤积在这座邪恶森林底部的瘴气中诞生的时候，这座地下迷宫就已经存在了。」「怪物都是那样诞生的吗？」「不同的怪物有不一样的诞生方式，形式各式各样。比方说，魔兽大多是靠著普通动物那样的生殖方法来增加，骷髅人则是由死人复活所形成。」原来如此，虽然统称都是怪物，但是种类形形色色，诞生方式也各不相同啊。「我并不清楚这里是何时，又是如何产生。只不过，我多少知道一点关于这里的创造者的情报。」「这里有创造者？」我一直以为地下迷宫是天然形成。可是，假使地下迷宫是某人所创造出来的，那么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这么做呢？「那是被称为『伟大者』的人物。」「伟大者？那是什么？」丽莎哈尔娜摇头。「详情我不知道。据说那是在怪物、人类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伟大种族，而他们伟大者创造了地下迷宫、人类、怪物、秘宝等现今世界上的各种东西。」「不只是地下迷宫，连人类、怪物和秘宝都是？这是真的吗？」「这我就不晓得了。我之前在世界各地流浪时偶然发现古老纪录，上面零碎记载了这件事，然而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不过，在我发现那个纪录的地方，有我不曾见过的道具残骸。从这一点来思考，我想真相或许和古老时代有关。」伟大者。创造地下迷宫和秘宝的人物。如今是否已经消失？又或者只是隐匿行踪，至今仍存在于某处？假使能够知道这一点，说不定就能得知其他地下迷宫，以及能够在世界上凿洞的秘宝的事情。若真如此，那我真想知道啊。可是就连丽莎哈尔娜也对伟大者几乎一无所知，看来要查明真相恐怕没那么简单。之后要是有机会就尽全力抓住不放，努力获得蛛丝马迹吧，因为我也单纯对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物感到好奇。「好了，我们已经来到深处了。」一面领会六大不可思议的惊奇奥妙，我们聊著聊著很顺利地就来到深处，却在这时被迫暂时停下脚步。那是因为通道上站了守卫，无法前进。「那名卫兵的身后就是重要楼层。」「换句话说，艾尔德涅库罗曼萨•德米立契就在那后面了？」听了我的问题，爱琵用认真的眼神注视守卫，一边点头。终于真的来到危险地区了啊。接下来得绷紧神经才行。「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如就强行突破吧。如果只有一个人，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爱琵这么提议，然而丽莎哈尔娜却摇头。「即便成功了，也可能会引起骚动。如果不迅速打倒首领离开，到时就得跟这座宫殿的所有敌人交手了。」「果然是这样啊，爱琵明白了。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才好？」既然距离目标只剩一步之遥，的确就算从潜入改为强攻也无妨。只要确实掌握目标的位置和前往路径，一口气解决的风险反而比较小。「位置和路径啊……吶，你们两个听我说，我有点子了。」我开始向两人说明我的想法。「原来如此，这个点子听起来相当不错耶。不过这么一来，最好找一个能够安心集中精神的地方──」我说出寻找德米立契的作战计画后，爱琵和丽莎哈尔娜都表示赞同。「那里正好有房间。我们躲在那里如何？」接著，丽莎哈尔娜表示需要有个地方来完成计画。她说的对，我也赞成最好找一个能够避人耳目的地方。我们悄悄打开金色回廊上其中一个房间的房门，确认里头空无一人后便溜了进去。那是一个以宫殿深处比较大的空洞打造而成的房间。房内的墙壁和地板上全都覆盖著黄金，堪称宫殿特色的金色和黄色也被使用在挖掘石头做成的棚架、坛子等日用品上。「很好，没有人，如果是这里就能放心了……不过，这个房间实在有点刺眼耶。」「唉……现在居然变成这样，真教人搞不懂。」如此叹道的人是爱琵。「爱琵，你也不喜欢这种金光闪闪的风格啊？」「这里是爱琵的房间。」「咦？」「本来是啦。自从德米立契掌控宫殿之后，我就几乎不再接近这里，不过偶尔回来看看时见到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真是吓了我一大跳。」爱琵的表情相当不满。看来房间是被擅自改装了。「爱琵以前住这里时，整个房间感觉更接近原本天然的洞窟，是德米立契那家伙擅自改成这样。不只是这里，他还打算把整座邪恶森林都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也不想想不死族本来就是一群随心所欲、爱好自由的人。」，就连土壤的气味、生苔的石头，还有看似枯萎但实则强韧的植物，他全都不喜欢。他将那些『又旧又脏』的东西，全部从宫殿中排除。接下来，他还准备将脑筋动到墓园地区，而且不只是整个邪恶森林，如今他甚至还想对人类城镇下手，企图为所欲为地掌控一切。」我环顾室内。这个金碧辉煌的房间如果是个人嗜好就无所谓，毕竟这样确实也有其美丽之处，但若是蛮横地将一切都变成这副模样，那就太不应该了。从外面来到墓园地区的这一路上，邪恶森林的景色变化多端，尽管有时的确阴森脏乱，却也有其独特的韵味。应该也有人偏好此道才对。「这个房间里，以前也有部分外露的树木、岩石和土壤，因为对爱琵来说很有故乡的感觉，所以我才一直保留下来，现在却已经不在了。不只是这里，跟爱琵一同行动的骷髅人和食尸鬼，他们的容身之处也都遭到强行改变和掠夺。由于许多人都遭到掠夺和改变，因此为了取回被夺走的东西，爱琵要打倒德米立契。只要能够达成这个目的，我什么都愿意做。如果有需要，我甚至可以赌上自己的性命。本来将这件事交给不相干的荣司让我于心不安，可是光凭爱琵的力量实在不够，所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协助荣司。」爱琵对我投以迫切的眼神。我可以深切感受到，她是真的打从心底爱著这片土地。我思索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周围可能会有护卫之类的，我希望你能将其全部排除。」「我答应你。就算要用命来换，爱琵也一定会做到。」「谢谢你。既然这样，我也会赌上我的性命。」爱琵虽然一副欲言又止地稍微张口，最后仍一言不发地闭上，并且紧握住我的手。「很好，那就开始找吧。」我发动寄生虫•视觉。我集中意识，一一确认被我寄生的怪物们的视野。扎人的沉默笼罩房间片刻。「如何？有看见吗？」「有，中奖了。五人中的其中一人进了首领的房间。」「真的？太好了！了不起、了不起。」爱琵用手肘轻戳我的侧腹，尽管觉得非常难为情，我仍专心监视那一人。「荣司，你快点告诉我们情况如何，爱琵二人看不见啦。」「知道了，你先让我专心一下，因为现在正好是关键时刻。」我制止拍背催促我的爱琵，透过寄生虫•视觉观察那一人的视野。＊＊＊走在宫殿最深处附近的大理石走廊上的骷髅人，打开了门。那瞬间，眩目光芒从中溢出。墙壁和天花板都散发出黄金的光芒。室内也摆了各式各样的日用品，而且每一样都缀有宝石或黄金，是一个非常适合用「暴发户风格」来形容的房间。然后，在那个宽敞房间深处的桌后的物体，一副已经等候骷髅人等到不耐烦似的站起来。那是一具身穿群青色长袍的巨大骸骨。和骷髅人不同，那具骸骨有一半宛如幽灵似的透明，体型也比骷髅人更为巨大，然而最大的特徵，就是脸的地方是黄金骷髅。黄金骷髅高声大笑，迎接进入房内的骷髅人。其腋下拄著一根古木杖。＊＊＊「──我看到了这样的景象，这下应该没错吧？」「没有错！德米立契的品味就是那么低俗。他是拥有强大魔力，有一半变得宛如神灵的不死族。你知道地点在哪里吗？」「嗯，一清二楚。」我一点头，爱琵立刻站起来，我和丽莎哈尔娜也同时起身。「荣司，真有你的。你不只是作战，也在各种场面帮了许多忙。这场不死族之间的战争，我方阵营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唔……我是很荣幸听到丽莎哈尔娜小姐你这么说，可是我本来就很紧张了，现在更是觉得压力好大。」「哈哈哈，是这样吗？没问题的啦，你过去不也经历过好几次大场面？」「唔，我会妥善处理的……呼，我也很依赖丽莎哈尔娜小姐哦，因为待会好像变得特别忙碌。」「知道了，我们走吧。我很喜欢普洛凯这座城市，我可不能眼睁睁看著它被摧毁。」之后，我们便冲出房间。在我的带头下，我、爱琵、丽莎哈尔娜三人，朝著艾尔德涅库罗曼萨•德米立契的所在地而去。途中，刚才的守卫现身了。看样子果然不可能畅行无阻。「交给爱琵吧。」爱琵开口的同时，有如狐火又好似鬼火的火球在宫殿中浮现。轻飘飘浮在半空中的好几道火焰，同时晃晃荡荡地飞过通道。「你们几个！给我站住！那边的狐火等一下！」守卫朝飞过自己脸旁的火球追了过去。他似乎以为是孤魂野鬼之流在擅自行动。我们趁机静悄悄地迅速接近守卫身后。「呼，消失了啊。这些家伙真是的，要是像僵尸犬一样聪明就好办了，偏偏低级灵体很不受控，真伤脑筋。好了，回工作岗位去吧。咦，你们──」砰！担任守卫的高阶骷髅人回头的瞬间，爱琵和丽莎哈尔娜同时朝他的脸部挥拳。头部的骷髅因此飞了出去，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就制伏了守卫。我看还是姑且将头盖骨放回原位，免得他复活时找不到头，那就伤脑筋了。「趁还没有人发现这家伙，我们快走。荣司，麻烦你带路了。」「好！」之后总归一句话就是拚命赶路。我们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或是遭人起疑，总之就是一味地赶往艾尔德涅库罗曼萨•德米立契所在之处。虽然自己说这种话有点怪，不过现在的我脚程相当快。爱琵和丽莎哈尔娜就更不用说了。所幸我们三人行动迅速，后来我们只作战一次便抵达目的地。……不过，尽管有作战一次，最后还是顺利解决就是了。在平安抵达的首领房门前，我们停下脚步，准备进行最后的倒数。「就是这里。」「荣司你真能干，爱琵要好好称赞你。」「多谢夸奖。我可以最后再跟你确认一次艾尔德涅库罗曼萨•德米立契的特徵吗？」既然是爱琵打不过的对手，那么之后恐怕就得由我来对付他。只要我知道对方有何本事，但是对方不晓得我的，我就能够占上风。「一如其名，他这个人精通死灵术（注：「涅库罗曼萨」是由死灵术师（neancer）音译而来），实力在爱琵之上。不过，爱琵本来就是以吸血鬼的力量为主，死灵术只是出于兴趣学会的技术。」把这种东西当成兴趣来学，未免也太危险。「他会利用魔力生出随从，以数量压制对手。不仅如此，他还会像尸巫一样念诵高阶魔法，操控火焰、冰块、魔力块等等。他的威力强大到足以被称为半神，你千万要小心。」「他听起来很行嘛。谢谢你，我知道了。那么，我们倒数完就进去吧。」接著我们就屏气凝神，进行闯入前的倒数。3。2。1。「Go……」「讨厌啦，德米立契大人真是的～你在摸哪里啦～」「嘻嘻嘻，有什么关系嘛，你就让我补充一下活力，接下来我才能好好努力呀。」「哎呀呀，瞧你像个小孩子似的。真是拿你没办法耶～」………………………………「这位首领感觉过得比想像中还要愉快呢。」面对从门后传来的说话声，丽莎哈尔娜忍著苦笑这么说。「请问一下，这难道就是德米立契的声音？」「正是。爱琵知道你想说什么，荣司。你一定不想承认那种胡闹的家伙是不死族的首领，对吧？爱琵也有同感。但是人格和能力是不成正比的。」爱琵则是面无表情。……我看得出来，爱琵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事到如今，我也想速战速决解决一切了。「嗯，那我们就尽快解决他吧。预备──」「啊～德米立契小弟弟，你的手很不安分耶。」「还不都是性感骷髅妹你的尾骨太性感害的～」「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在一阵巨响中，我们踢破了门扉。结果见到房间里，一名身穿长袍的尸巫正在抚摸两旁的骷髅人。「根本所有人都是骨头嘛！」「这个嘛，毕竟是尸巫，当然会觉得骨头可爱了。」「没错，对与自己相似的种族怀有好感是很自然的。」虽然吸血鬼二人组的冷静发言一点都没错，可是目睹尸巫正在抚摸屁股……应该说是抚摸骨盆和尾骨的情景，我究竟该做何感想？「呀！」「你们是怎么了？」被德米立契抚摸的两名骷髅人发出尖叫，同时原本看似左拥右抱（？）一般的德米立契急忙把手缩回来，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你、你们想怎样──你是……原来如此。」仅仅瞬间表现出慌张的模样，德米立契随即拿起木杖，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爱琵，你这个碍眼的家伙终于要造反了吗？看样子你好像还带了同伴一起来，咯咯，就凭你们三人有办法暗杀我吗？」「你很能言善道嘛，德米立契。你就那么担心爱琵趁你睡觉时，砍掉你的头吗？不过以后你不用担心了，因为我们现在就要把你的脑袋扭下来。」「哦，小姑娘还真敢说。」「要扭下你脑袋的是这位荣司。」爱琵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前推。等一下，你撂了一堆狠话之后才把我扔出去？爱琵用天使般的微笑，回应我的抗议视线。「荣司，加油！」「你这家伙……！好可爱……！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哈哈！不过，这下你放松了吧？」「……的确是放松了。爱琵，做得好，你帮了我大忙……好了，那就开始吧。德米立契，你也该结束游戏了。」「我刚才有在玩吗？」我重新面向德米立契，朝他走近一步，同样也将武器拿在手中。「我只不过是在跟性感小妞稍微开开玩笑罢了。既然你是男人，你应该懂这种见到好女人就兴奋难耐的心情吧？」德米立契一朝旁边的骷髅人送秋波，就见到骷髅人害羞地扭动身体。可是我不懂。因为我虽然是男人，但不是骨头。「这个骷髅人的确相当性感。」「爱琵，你懂？应该说，那明明是骨头，你居然看得出来是女人？」「男女的骨架不同是常识啊。」「呃，我又不是专家，再说日常生活也不会见到骨头。」不过即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尺寸稍微比较小就是了。不对，就算知道这一点，我还是不懂到底哪里性感。迷恋骨头对我来说等级太高了。爱琵和丽莎哈尔娜会点头赞同，大概是因为她们是不死族吧。正当我如此心想时，德米立契一副不耐烦地将黄金头颅左右摇晃。「居然不懂这等美人的魅力，人类真是愚蠢。果然非得由怪物来统治你们不可。」「竟然因为那种理由被攻打，这教人怎么受得了！而且对手还是到了这种时候，还把什么性感挂在嘴边的胡闹家伙。」「咯咯，我之所以有办法胡闹是有理由的哦？」德米立契缓缓举起杖。我也跟著在握住黑银剑的手中施力。「我会让你明白那个理由大错特错。」「咯咯，你口气还真大。我倒要看看你在见识已化为近似神之存在的我──伟大的艾尔德涅库罗曼萨•德米立契的力量之后，还有没有办法说出同样的话来──死亡之门，打开吧。」德米立契的杖头释放出黑色魔力，黑色烟雾朝四周扩散。之后烟雾凝聚成形，化作一群宛如黑色橡胶假人的死人。「精通死灵术的那家伙最棘手的就是这一点。他会召唤出强大的仆人，以惊人数量压制对手。但是现在──」爱琵和丽莎哈尔娜将朝我们而来的死人──死仆打飞。「我方有好几个力量更为强大的人。好了，荣司，小咖就交给我们，你去对付始作俑者吧。」「知道了！丽莎哈尔娜小姐，谢……我总觉得之前也发生过类似情况，好像也是由我去跟最难缠的敌人作战……」「呵……人活著应该要往前看才对。好了，年轻人，去吧！」竟然试图用帅气的台词敷衍我。算了，反正她们本来就期待我能够打倒德米立契，而我也对此也没有异议！我无视被召唤出来的死仆，将德米立契视为唯一目标朝他而去。性感骷髅人尖叫著逃开来。德米立契呵呵嗤笑，挥舞手中的杖。风魔法顿时展开，无形的冲击波向我袭来。「唔！」多亏心里一股不祥预感让我事先加强了防御，才能免于身受重伤，然而往手臂望去依然红肿。要是被骨头魔法击中好几次，骨头恐怕会应声断裂吧。……现在真的不是说笑的时候。我重新鼓起劲，同样也采取远距离作战，使出光、圣邪印等专攻不死族弱点的招数。即便是高阶不死族，不死族依旧是不死族，这些招数应该对他有效，可是魔法却被对方的攻势抵销，接近不了他。真不愧是擅长魔法的怪物，全能型的我以魔法和他对决，形势果然对我较为不利。「这么一来，只好使出物理攻击了。」以对手不擅长的领域进攻虽是良策，可是也得为此作一番准备才行。我利用魔法障壁的技能提高魔法防御力，利用耐咒障壁提升黑暗力量的防御。接著又以感觉增幅、速度增幅、闪避步法提升闪避能力，依序针对魔法防御进行强化。当然，在此同时德米立契依旧不断对我击发各式各样的魔法。不只是冲击波，他也以火球、冰柱、雷枪等各种魔法进行攻击，而且自称半神这句话果真并非虚张声势，他确实以强大且多样的攻势对我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虽然只是忍耐，你的表现也算是很好了，不过你应该也开始累了吧？」德米立契得意地笑。「不，我今天还没有使用治愈魔法，我还可以复原。」我利用治愈之手治疗伤势，一面站起身。但是德米立契脸上的笑容依旧。「咯咯咯，故意延长承受痛苦的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哦，那个治愈的力量并非一直都有效果。我看你根本只是在拖延进坟墓的时间吧？」连续发射的攻势很难完全闪避开来，于是我被第二发击中了。「好痛……虽然很痛，不过果然没问题！」「居然忍住了？」连续发射果然无法产生和第一发相同的威力。一如我所料，只要提升闪避能力、避开直击，并且提高魔法防御力，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接招吧！〈神圣惩戒术〉！」十分接近德米立契的我，朝他使出蕴藏神圣力量的一击。黑与白的火花四溅，德米立契发出呻吟向后仰。「嘎嘎嘎──你这家伙！竟然敢对我──对贵为王者的我──！」「果然有效耶！我才不会给你时间重新振作！」我继续施展神圣攻势……然而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负伤他仍释出魔法反击。「鬼火啊，将可恨的愚者燃烧殆尽吧！」才见到德米立契脚下掀起黑色漩涡，漩涡中旋即出现好几个熊熊燃烧的蓝白色火球，朝我猛然突进。我退身闪避──但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火焰转身改变方向，再次朝我而来。原来如此，那不单单只是火球，还会自己追踪啊。这下麻烦了。「咯咯咯，你躲不掉的！我要将你火葬！」持续闪躲一阵后，我明白自己不久将会被数个鬼火逼到走投无路。既然如此，我就换个方式思考。既然要持续闪躲会追踪又不止一个的鬼火很困难，那么只要先打倒施术者就好。「喝啊啊！」「什么？」我仅仅避开最近的鬼火后就不再闪躲，一心只想著要接近德米立契，朝他冲了过去。这出乎意料的举动，令德米立契的行动一时变得迟钝。我扬起剑，使劲从德米立契脖子根部的长袍上方刺入。感觉好像刺进坚硬的污泥一样。这就是德米立契不存在的肉体的触感──「嘎、嘎嘎啊嘎！」德米立契发出惨叫。「唔啊！」同一时间，鬼火炸裂所产生的热度和爆炸冲击力眼看也将朝我的身体袭来。但是，我的速度快了一步。我甩开彷佛碰到污泥的不快感和痛楚，尽全力挥落刺入他肉体的剑。从颈骨到肩胛骨、肋骨，将混杂著黑暗的半透明骨头砍断。──那瞬间，原本一直追踪我的鬼火骤然消失。在崩塌落地的喀啦声响中，艾尔德涅库罗曼萨•德米立契仰躺倒地。我一打倒德米立契，原本正在跟爱琵、丽莎哈尔娜交战的死仆顿时犹如融入黑暗中一般消失不见。在死灵术师的力量下暂时具现化的一切逐渐消失……如此一来，应该可以当作德米立契几乎丧失力量了吧。就在我松了口气的瞬间──爱琵搂住我的脖子。「啊哈哈！真不愧是荣司！了不起、了不起！」爱琵搂著我，不停用手抚摸我的头。「喂，我又不是宠物。」「真是太好了，荣司。我在作战时有稍微瞥了一眼，那个人的力量恐怕足以与六大魔君匹敌，没想到你身为人类居然打倒了他。」丽莎哈尔娜也像在慰劳我似的摸我的头。呃，我是很高兴你们称赞我，可是为什么你们两人都要摸我的头？莫非你们相信「女生被摸头会很开心」这个攻陷女孩子的技巧？可是性别不同耶？算了，反正我也挺开心的。「真是遗憾……」「！」突然间，一道低沉说话声将开心庆贺的我们瞬间拉回现实。那是从倒地的骸骨中传来，呻吟似的说话声。「德米立契，你还有意识啊？」「咯咯咯，我才没那么轻易就被打败。」爱琵跑过去，抱著双臂瞪视骸骨。「你这家伙真顽强。不过既然你已经变成这样，也没戏可唱了。再怎么样，想必你也无法从这个状态扭转情势。」「咯咯咯……」「有什么好笑的？」爱琵口吐不满的那一刻，德米立契的身体喷出黑暗的烟雾。不对，这是──身体本身变成黑雾？「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无法扭转情势。但是，我还有最后的力量，身为死灵术师的最后力量……那就是献上我自己，让我的仆人化为狂战士的诅咒！」「你说狂战士──难不成你……！」「已经太迟了！刻有印记的不死者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了！」爱琵的表情忽然变得错愕。「你这家伙……！」「咯咯咯……身为王者，行事本来就该未雨绸缪。即便我死了，我的诅咒也不会消失……我所施展的死灵术，也就是强化不死者的术式，会强化聚集在腐朽大地上、刻有印记的大军，将被认定是我的敌人的一切破坏殆尽。我的诅咒，我满怀怨恨的诅咒已经遍布在他们身上了──咯咯咯，既然必须品尝失去我的王国的屈辱，我就让所有的一切一起陪葬！不用说，你们当然也是一样！尽管我的消灭令人遗憾，但是有数不尽的怪物和人类成为我的陪葬品，这样的死法也算是有王者的气势了！那么我就先到阴曹地府等你们了──咯咯咯咯！」高声大笑后，组成德米立契的骨头和灵体化为灰烬。假使他所言属实，那么他便是为了使用最后的死灵术，献上自己作为祭品。居然因为王位被夺走，就自己舍弃性命……看来现在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爱琵，丽莎哈尔娜小姐，他刚才说的话……」「虽然我也希望那只是气愤之下的胡言乱语──」这时，远处传来惊人的吼叫声。令人胆寒的咆哮声震动大地。「──但是他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们来到这里的途中，一路上见到的不死族数量极少。与其想成是碰巧，不死族们早就为了某个目的聚集在他处的这个理由还比较能够让人接受。」说得也是。没想到这里明明是敌人大本营，怪物却很少的理由竟然是这么回事。可恶的家伙，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么说来是真的了。既然如此，就得尽快阻止才行。」「他已经事先将那种术式植入到那些家伙身上，作为紧急时刻的最后手段。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他们不可。腐朽大地指的是从宫殿来到地面上的地方。我们得动作快，千万不能让他的计谋得逞。」在爱琵的带领下，我们拔腿狂奔。「你还好吗？不可以太勉强自己哦，荣司。」爱琵对我投以关切的目光。「我还好……呼，应该大致复原了。」我边跑边使用复原技能，治疗刚才战斗时所受的伤。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不过已经恢复到足以作战的状态。宫殿内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我们来到走廊上，沿著附近的螺旋状斜坡往上走，结果途中斜坡变成了笔直的坡道。坡道逐渐变宽，并且和其他斜坡交汇。那些斜坡似乎可通往宫殿内其他地方。我们继续沿著坡道往上而行，可以确实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地面。途中，我的耳边传来咆哮声。朝该处望去，在那里的是无头骑士、身穿气派盔甲的健壮骷髅人，以及僵尸飞龙这三只怪物。每只怪物的眼睛深处都发出红光，身体周围还覆盖著黑雾一般的东西。「喂！德米立契已经被打倒！没有必要再争斗了！」「呼咻噜噜……」爱琵大声高呼，然而却连应该是宫殿居民的骷髅人和无头骑士都没有回话。「这就是他所说的──」「这似乎就是所谓的狂战士化。既然好像无法沟通，也只能让他们睡一会了。」我和丽莎哈尔娜摆出备战架式，爱琵却紧抿双唇。「明明好不容易打倒他了，却还是得作战不可──」「爱琵……」「我知道，我会动手的。毕竟总不能置之不理，让他们一直这么下去。那些集结起来的怪物们才是重点，我们要一口气突破这里！」「知道了！」于是我们开始分头作战。我的对手是僵尸飞龙。僵尸飞龙大概是骷髅人或无头骑士所饲养的军用兽吧。不过，从僵尸飞龙是以前我交手过的僵尸龙的强化版来思考，不难想像其棘手程度。它的模样，好比一只化石上缠著腐肉的肉食恐龙。「开始吧！」爱琵说的对，我们不能停下脚步。我发动也对德米立契使用过的神圣惩戒术，拔剑一口气迎上前去。我一接近，僵尸飞龙立刻朝我甩动粗大的尾巴。我从正面反击尾巴……唔……好重，它的力气真大！面对超乎想像的强大攻击，我非但没能斩断尾巴，反而还被冲击力道震向后方。僵尸飞龙的力气大到令我手麻，僵尸龙简直没法跟它比。虽然它原本也有一定的实力，不过德米立契的临别赠礼肯定发挥了提升威力的效果。「比想像中还要难缠……这次是气息吗！」我才重新站稳没多久，僵尸飞龙就朝我吐出骨头气息。骨片朝我猛然释出。我大大地扭身闪避，一面用剑将骨片击退──什么？剑锋在接触骨片的瞬间爆炸了。由于我有事先利用技能提升防御力，再加上爆炸的位置在剑锋，因此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不大，然而剑却差点从我手中掉落。没想到骨片居然会爆炸……这是哪门子的气息啊！这时，僵尸飞龙凹陷的眼窝又发出红光。然后下个瞬间，又有别的骨片击中剑锋。「糟糕──！」连续产生的爆炸。因为承受不了爆炸的冲击力，剑于是从我手中掉落。我急忙想要捡起，剑却被冲击波刮走，飞向远处。「武器没了──」正当我心想惨了的时候，只见僵尸飞龙朝我迎面而来。它像在笑一样地露出獠牙，高举利爪。这下没办法去捡了。──但是，我反而立刻冲向僵尸飞龙。对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而松懈的瞬间，正是我方反败而胜的最好机会。也许是本来打算捕捉猎物，却见到应该逃窜的猎物主动出击的关系吧，僵尸飞龙的动作瞬间慢下来。我在那瞬间利用魔法工艺制造出长枪，挡掉爪子的攻势。接著立即扔掷长枪，刺进僵尸飞龙呲牙裂嘴的口中。白色与黑色的光线充斥视野，僵尸飞龙的叫声响起。尽管扔出去就没有武器了，但是现在的我有靠著在魔法学校寄生，提升魔法师等级而学会的技能〈连续魔法〉。我凭著这项技能立即生成另一支长枪。我让神圣力量笼罩长枪，然后纵身一跃，冲出光线洪流，接著使出全力将神圣长枪刺入僵尸飞龙的背部和颈子根部，那个黑雾最浓密的地方。巨大的僵尸飞龙发出足以撼动大地的吼叫声，伏倒在地。僵尸飞龙一停止活动，原本覆盖身体周遭的黑雾也随之消散。「呼～呼～结束了。照这个情形来看，难道说……」「荣司，看样子好像只要给予一定程度的伤害，诅咒就会解除，对方也会昏厥过去。」听见丽莎哈尔娜的声音，我回头望去，只见她和爱琵也打倒了对手。两只怪物身上的烟雾皆已消失，失去意识。「这么说来，只有动手一途了是吧？」「就是啊，荣司。对同伴刀剑相向虽教人不忍，可是既然这是解救他们脱离诅咒的方法，也只能请他们忍耐一下了……你有办法走吗？」「……嗯，勉强还可以撑一下。」我对自己的侧腹施展治愈技能，一边对爱琵逞强笑道。骨片对我造成相当大的伤害，但是我不能就此驻足。「走吧。」「果然很花时间耶。」「你复原了吗？」「是的，丽莎哈尔娜小姐。因为我之前用了很多复原技能，所以效果感觉已经快到极限了。」治好爱琵和丽莎哈尔娜的伤之后，我也对自己施展复原技能，设法让与僵尸飞龙交战所受的伤几乎痊愈。但是，由于再继续治疗下去恐怕会导致战斗力降低，于是我就此打住。复原技能和复原药的效果会随著使用次数增加而下降，而现在的效果已经在经过连番战斗后减弱许多。如果继续治疗只会让魔力一直减少，体力却不会复原，这么一来根本是本末倒置。下次受的伤，想必没办法再轻易复原了吧。到时不能利用技能或药水进行紧急处置，得确实接受治疗才行。「不过，下一次应该就是最后一战了，所以我会坚持到底的。只要阻止失控的军团，一切就结束了。」「荣司──你不用勉强自己，因为这本来就是爱琵的问题。」「那可不行，爱琵。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与其担心我，还不如设法阻止──啊！那个就是出口吗？」仅完成最低限度的治疗后我立刻继续前进，结果忽然在上方看见一个白色的大洞。阳光正好洒落进来，在一片眩目的白色光芒中可以稍微瞥见蓝色的天空。「是啊……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努力吧！」我们加快脚步，来到地上被称为腐朽大地的地方。我们不禁愕然失声。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广大的荒野，以及在荒野左右两侧、形状熟悉的山峦。夹在两座连绵山峰之间的贫瘠荒野，那便是腐朽大地的真面目。那两座连绵山峰从普洛凯也能望见。这么一来，只要沿著这片荒野前行，恐怕不久便能抵达普洛凯。做出这番推测后，我伸手捂著脸问：「那是要前往普洛凯吗？」在那里的，是数量多到几乎要掩盖大地的怪物。完全无法去数究竟有多少只。不是几十只的程度，也不是一百或两百。好几百只不死族正在蠢动著。「食尸鬼、尸巫、骷髅蛇、幽灵食人魔、僵尸龙、僵尸飞龙──从低阶到高阶，这么多不死族聚集在一起的景象真是壮观啊。」爱琵的话虽然只是单纯地在描述状况，可是她的语气听起来显然十分困扰。我自己也和僵尸飞龙、僵尸龙交手过，很清楚它们的实力。光是一只就不好对付了，更何况是这么大量。「而且那些家伙还被德米立契的力量强化，变得非常残暴。」「……情况好像不妙耶。即使是爱琵，要应付好几只最高阶不死族也很吃力。最高阶不死族的数量虽然不多，可是其他怪物也都经过强化，而且少说有好几百只。爱琵是很想说因为你帮忙打倒了德米立契，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处理──但是这些不死族的总战力──巨大到无法和德米立契相比。」爱琵神情凝重地瞪著怪物群。我也重新望向怪物们。情况远比刚才还要糟糕啊……但是如果置之不理，这些家伙就会前往普洛凯，然后普洛凯肯定会遭到毁灭。即便那里有竞技场的斗士们，怪物的数量还是太多了。「果然还是只能在这里想办法解决了。」「你有办法应付吗？」我摇头回应丽莎哈尔娜的问题。「老实说，我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性。因为我的力量已经因为和德米立契，以及被他的咒语强化的怪物作战，消耗许多了。再加上复原药和复原技能的效果也变差，要是再受伤，我一定会打输。所以，若是你问我能否毫发无伤地打倒这么多怪物──」「就连你也觉得困难啊。没办法，毕竟那些是生存在六大不可思议深处的怪物，是一般冒险者即便多人一起合作也打赢不了一只的不死族，更别说现在它们还被死灵术强化了。无论是爱琵，还是现在的我，也无法将它们全部打倒。」「果然是这样啊。但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袖手旁观──事到如今，也只能下定决心、小心应战，避免被怪物们包围了。」这时，怪物们像是受到德米立契的怨念牵引似的转身。怪物们各自用凶狠的眼神盯著我们。我方是甫结束战斗的三人，对方则是经过强化的数百只怪物。……这个情况会不会太糟了？就在我喃喃自语时，爱琵注视著怪物大军说道。「……情况危急时，荣司和丽莎哈尔娜大人你们先逃。」「咦？爱琵，你说什么？」「如果只是保护自己的性命，你应该还办得到吧？这本来就是爱琵自己的战争，所以要死，也只要爱琵一人死就够了。人类的城镇也是，既然以你的立场没有必要负起守护城镇的责任，那么你只要保护自己的性命就好。」「你在胡说什么？」「我是认真的。这里是爱琵的故乡，但是对你而言不是。没有必要连荣司你也一起送死。」爱琵直视著我说。红色眼眸中蕴藏著坚定的意志。……她说的或许没错。自始至终，我都是因为觉得好像可行才决定帮忙。我从一开始就决定，如果感觉苗头不对就要收手撤退。这件事情不值得我赌上性命，就算我逃到别处应该也无所谓。……可是──「你在说什么啊，爱琵？我确实没有义务和这些家伙作战，但我并不打算留爱琵你一人在这里。拋下爱琵自己逃走这么过分的事情，我做不到啦。我这个人很胆小，实在做不出那种无法无天的事情……我已经决定要在这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留下爱琵逃走是我『不想做的事』。我要和爱琵你一起奋战。」我也回望爱琵的眼睛，笃定地说。事到如今，我不可能那么做。再说，我并不讨厌爱琵。「荣司──你果然是个怪人……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你。」爱琵微微扬起嘴角。我也投以笑容──没错，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就在我们下定决心的同时，怪物大军高声吶喊，开始行动。像是受到德米立契的怨念驱使一般，比起普洛凯，怪物们似乎打算先消灭我们。我一边拔剑，一边抓住与怪物们接触前的短暂空档思考。我并不打算采取自杀式攻击，因为我是为了让所有人活下去才留在这里。我迅速观察四周，寻找有无办法可行。──那瞬间，我灵光一闪。「我想到一个法子了。虽然不确定能否成功，不过这个方法说不定可行。」「咦……？荣司，是真的吗？」「是啊，爱琵，只是不确定能否成功啦──丽莎哈尔娜小姐，可以请你吸我的血吗？」我话一出口，丽莎哈尔娜和爱琵两人皆面露讶异神色。「什么？」「我想起丽莎哈尔娜小姐你曾说过，你因为一直待在地上而失去力量，而你原本是这座地下迷宫里最强大的怪物，也是从前的统治者。既然如此……我在想，你也许可以像现在的统治者德米立契利用其力量操控不死族们一样，将不死族们从控制中解放。假使能够办到这一点，即便数量众多也勉强应付得来。」爱琵以前曾经说过……吸血鬼不需要靠著吸血来生存，只有补充力量时才需要鲜血。在魔元素稀薄的地上失去力量的丽莎哈尔娜，应该也只要吸了血就能取回力量。然而，爱琵却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摇头。「那样是行不通的，荣司。丽莎哈尔娜大人的力量极为强大，就凭一个人类的血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吸血鬼的吸血会带给对方很大的负担，你有可能会变成不死族、成为眷属，甚至因此丧命。况且她并不是一般的吸血鬼，而是丽莎哈尔娜大人。你不可能承受得了，你的身体会撑不住，你会死的。」会死……但是，我摇摇头。「你放心，我有对抗诅咒和魔法的耐性技能，基础能力也很高。所以，我想我应该承受得住。我对自己有那么一点信心。」「这样太胡来──」「我知道自己很胡来。但是，和这么多对手为敌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所以多少得胡来一点才行。我在应该做出决断时，也会下定决心。所以，丽莎哈尔娜小姐。」我将视线从哑口无言的爱琵身上移开，催促丽莎哈尔娜吸血。「……我明白了。荣司，那么就请给我你的血吧。」丽莎哈尔娜把脸贴近我，低声说道。「如同你所说的，我虽然失去力量已久，但是吸了有力量者的血之后，应该就能取回力量。然后，如果是你的血──我的力量说不定真的能够恢复。这么一来，在不死族之中格外强大的我，确实非常有可能对付得了他们。」「丽莎哈尔娜大人如果能够取回力量，那样的确──可是……」既然熟知丽莎哈尔娜过去的两人都这么说，就表示一如我所预料的，丽莎哈尔娜本来的能力很可能有办法制伏不死族们。「太好了。那么，丽莎哈尔娜小姐，请你吸我的血。然后用我的血提升力量，阻止他们。」「好……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有对抗诅咒和魔法的耐性对吧？而且基础能力也非常高。你一定要尽全力使用那些能力，抵御我的咒术。」「是，我会下定决心，虽然我很怕打针……丽莎哈尔娜小姐，请吸我的血。」「谢谢你。不用担心，只有一开始会刺痛啦。」丽莎哈尔娜站在我面前，用双手将我的身体抱向自己。这时，我和爱琵对上眼。爱琵依旧定睛望著我。「荣司，你一定要尽全力忍耐。既然你说事到如今，你没法逃走，也无法弃我于不顾，那么请你也别让爱琵那么做。因为这么一来，要是荣司你出了什么事，爱琵也会有相同的心情。所以，我绝不允许你有万一。」「我答应你。」「──我相信你。」爱琵的说话声传来的同时，丽莎哈尔娜倏地将脸贴近我。她用一双蓝眸凝视我的眼睛，之后将脸靠近我的颈子。柔软金发搔得我的脸发痒，甜美的声音在我耳畔低喃。「不用担心，你没问题的。那么，要开始了。」我咽了咽口水，才准备好要被吸血，那瞬间，颈子根部便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我想起她的叮咛，将魔法防御和咒术防御全开。随后，吸血开始了。唔……这、这是……！我看不见獠牙插入我体内的样子。但是，我很清楚地感觉到。血液和某种灼热能量块似的东西，正同时被猛烈地吸出来。疼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快感。彷佛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出来并且交付出去的安心感与解放感，从颈子根部不断向外扩散。就连耳边不时听见的丽莎哈尔娜的吐息声，还有头发的柔软触感，都带给我无比的幸福感。但是──这种感觉很不妙。过于强烈的感觉令我脑袋昏沉，视野闪烁。腰腿也变得瘫软无力──但是，我没有倒下。因为丽莎哈尔娜在抱住我的手臂中施力，支撑住我。那份强而有力的支撑令我赫然惊醒，重新发动技能和力量。刚才真是好险，要是我的意识就这么被夺走，我肯定会把自己的意志也交给她，变成一具不死族。尽管好像随时都会被蜂拥而来的感觉所淹没，我还是设法坚守意志，而那段时间虽然可能只有短短几十秒，对我而言却漫长得像是十几分钟。然后，那段危险的恍惚时间终于结束了。丽莎哈尔娜缓缓松口，放开我的颈子。她的嘴巴被鲜血染红。「啊……真的吸了耶。啊哈哈，这是我的初体验呢。」脑袋深处依旧麻痹的我勉强挤出话来。丽莎哈尔娜一脸吃惊地瞪大双眼。「你居然能够说话，真教人惊讶。你的坚强程度实在令人不敢置信，我是不是应该再多吸一点才对啊？」「不，再继续下去，我想我真的会抵挡不了。」「呵呵，我开玩笑的。你真的很努力呢，你果然就算被我吸血，给我足以取回力量的力量，还是能够保有人的身分。」丽莎哈尔娜徐徐放开抱著我的手，面向魔物群的方向。「这么说来，这个方法成功了对吧？啊……」我才往前探身大声地这么说，脚忽然就绊了一下。爱琵见状，立刻扶住我。「唉，你在做什么啦？这样很危险耶。被丽莎哈尔娜大人吸血后不可能正常行动，你还是乖乖地在这里休息吧。」她硬是让浑身无力的我坐下。然后让我躺下来，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幸好你没事。」「嗯，多亏有你扶著我……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在这种情况下枕在你的大腿上？我是很开心没错，可是场合不太对吧？」「呵呵，你很开心是吗？既然这样，我可以再多为你做点别的事情哦。反正你也动不了，就不用管什么场合了啦。」「我是动不了没错，但还是得阻止那些家伙才行。」「没问题的，因为──啊！彼岸大人！」爱琵突然发出充满欢喜的呼声。在她的视线前方，丽莎哈尔娜──不，那副模样是……是吗？原来这个吸血鬼就是彼岸啊。「感觉真是棒极了，就好像从舒服的小寐中，神清气爽地醒来一般。这都是多亏有你的美味鲜血的关系。」在那里的，是让一头美到令人屏息的纯银色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用彷佛会将人吸入其中的妖媚鲜红双眸注视我们的丽莎哈尔娜。「啊──彼岸大人，没想到能够再次目睹你那美丽的模样，爱琵实在不胜感激！」丽莎哈尔娜用微笑回应语气感动不已的爱琵。「爱琵，谢谢你。多亏你将我引导到这里，我才能久违地品尝到这充满力量的感觉。荣司就交给你了。」之后，丽莎哈尔娜──彼岸朝怪物群走近一步。「是！谢谢彼岸大人的夸奖！荣司的事情就尽管交给爱琵吧。」「你好嗨哦。」「那当然，因为彼岸大人取回了从前的面貌和力量，也就是六大魔君的力量。」那才是丽莎哈尔娜原本的样子啊。真的美到宛如艺术品一般。嗯？等一下，刚才那句话……「六大魔君……那不是最初也是最强的怪物吗？」「是啊，彼岸大人正是其中一人。她是所有不死族之王，也是最初的不死族──红色彼岸。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六人之一。所以，荣司你可以安心休息了。彼岸大人能够取回世界最强的力量，都是托你的福。」爱琵用温柔的眼神对我说完，便抬起头，直视著丽莎哈尔娜。我也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满怀期待与不安，望著丽莎哈尔娜。丽莎哈尔娜动也不动，只是独自伫立著，任凭一头银发随风飘扬。数量惊人的怪物朝这边而来。受到诅咒的怪物们放声大喊，撼摇著大地来到我们，来到丽莎哈尔娜的前方不远处。而且，他们完全没有打算停止行军的样子。在只差一点就要遭到蹂躏的这时，丽莎哈尔娜的嘴巴微微动了。「──」声音尽管细小，却也传进我的耳里。那是我从未听过的话语，但不知为何我却能够领会其中的意涵。『我命令你们，不准伤人。』霎那间，最前排的活盔甲所高举的剑，在丽莎哈尔娜眼前戛然而止。其他朝这边冲锋陷阵的怪物们也停止了动作。『跪下。』所有怪物跪在地上，垂下头来。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怎、怎么回事……？」「彼岸大人身为不死族的始祖及主人，能够说出具有完全掌控不死族之力量的话语。只需开口说一句话，所有不死族就只能绝对服从之。」「什么完全掌控……那未免太厉害，又或者说太犯规了吧？」「那就是六种族的怪物始祖，六大魔君的实力。不过，除非是遇上这种情况，否则彼岸大人平常并不会使用那份力量，因为彼岸大人喜欢让大家自由地生活。」「这样啊……奇怪，可是爱琵你一点事也没有耶？」「那是当然的，因为丽莎哈尔娜大人可以选择控制的对象。」越来越惊人了。没有数量限制且无条件的完全掌控，世上真有这种事情？话说回来，丽莎哈尔娜小姐居然是这种大人物，真是太让我吃惊了。虽然我以前就有听说她过去是邪恶森林的主人，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是所有不死族的始祖。一面惊叹，我继续关注丽莎哈尔娜接下来的行动。丽莎哈尔娜的嘴唇又动了。『消散吧。』太壮观了。丽莎哈尔娜下令的同时，原本笼罩不死族群及这片腐朽大地的黑雾瞬间散去。德米立契所下的诅咒解除，数量多到要掩盖大地的食尸鬼、骷髅人、僵尸飞龙等所有的怪物，彷佛断了线的木偶似的当场倒下。原以为不可能全部打倒的怪物群，在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就全部倒地不起。黑雾消失，炽烈的夕阳将地面染红。瞬间结束一切的丽莎哈尔娜转身，走到爱琵和正在休息的我身旁。「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丽莎哈尔娜小姐你真正的样子是那样。」「好久没有变成红色彼岸，感觉还挺痛快的。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失去这份力量，再也无法挽回了，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的血。荣司，谢谢你，你的血很营养呢。」「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感到高兴吗？」见我苦笑道，丽莎哈尔娜对我投以笑容。这时，丽莎哈尔娜的身体再次开始产生变化。她的发色和长度改变，双眼也变成蓝色。没错，她恢复成平常的丽莎哈尔娜了。「啊，变回来了。」「没办法，因为必须随时供给能量才能够维持那副模样。之后如果还有需要，我再跟你要血来喝。」「咦？」丽莎哈尔娜打趣似的呵呵发笑。见到她的笑容，我总算放心了。尽管得知她是拥有惊人力量的厉害人物，丽莎哈尔娜还是我所认识的丽莎哈尔娜。放下心来的我望向正上方，对爱琵说：「不管怎样，这下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不仅守住了普洛凯，也顺利让邪恶森林恢复和平。爱琵，你和你的同伴们可以放心了。」就在这时──「唔唔……啊？」倒地的不死族之中有人起来了。最先醒来且最靠近我们的是一名尸巫。身上裹著长袍的不死者，一脸狐疑地张望四周后与我们视线相交。「你是爱琵……你没事吗？你不是被德米立契盯上……咦……虽然模样有些变了，不过你该不会是彼岸大人──？」「看样子，你真的恢复理智了。」丽莎哈尔娜一露出从容自信的笑容，清醒的不死族们立刻发出惊呼声。之中虽然也有人一头雾水，不过认识丽莎哈尔娜的人全都跑了过来。「看来老人都还记得彼岸大人呢，不过新人们就没见过她了。」「原来如此。」听完爱琵的话，我抬起头，接著站起身想要仔细观察状况。「哎呀……啊。」然而脚步却摇摇晃晃的，于是爱琵把肩膀借给我支撑。「你还站不稳啦。」「真不好意思。谢谢你的帮忙。」「哎呀，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爱琵也望著怪物们之中起来的人。食尸鬼和无头骑士们身上非但已不带一丝敌意，事实上，他们有的正在和平地交谈，有的满脸不解地歪著头，有的则把僵尸飞龙和僵尸狼当成宠物一般管教，彷佛刚才那一切全是一场梦。照这样看来，德米立契所下的诅咒应该已完全解除。战争结束了。我和爱琵并肩眺望那幅和平的景象。她的银灰色头发被微风吹动，搔得我脸颊发痒，心神不定。「爱琵很开心。」爱琵面向前方，如此说道：「当荣司你说你不会逃走时，说你会和我一起奋战到最后时，我真的很开心。爱琵没办法为了别人那么做，但是荣司你很勇敢，是爱琵认识的人之中特别勇敢的。」「如果是这样，那爱琵你就更勇敢了。因为，不只是现在，你一直都不停地在奋战。」「嗄？可是爱琵……本来想逃走耶？」「不……你为了想逃离邪恶森林的人们，一直都很努力奋战著。其实，你应该很想带著满腔的不甘和怒气，以长年居住于此的居民身分对抗德米立契才对……可是爱琵你为了领导同伴，压抑住那份想为邪恶森林而牺牲的心情，为了同伴们寻找安全的逃离方法。我认为，那是比拿起武器作战更加严苛的战争。」爱琵瞪大双眼。「所以，我也想帮一点忙。我对那种努力的人很没辙，因为我以前一直跟努力二字无缘。哈哈，这个理由很单纯吧？……也许是因为我也经历了不少危险，所以感觉麻痹了吧。再说，就算变成不死族，我看你们好像也过得挺开心的。开玩笑的啦，哈哈哈。」我打哈哈笑著说完，感觉到爱琵撑住我肩膀的手顿时用力。爱琵像是要掩饰表情似的低下头。

第三卷 第六章 红色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