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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正之暗 第十章 再也不叫的狐狸

作者:林智明 字数:8431 更新:2024-02-23 18:28:43

<p>几十年前,仅存的一颗眼睛在最后看见的现实世界,就是这个场所。这片翠绿的草皮,宛如渗入体内的温暖阳光,令人酥软的轻柔微风。</p><p>不断杀戮杀戮再杀戮之后被逮捕,因为实力过于强大,他被神殿协会判处的是等同于死刑的刑罚,那就是挑战总楼层不明,魔物出现机率不定的最恐怖迷宫——通往地狱的回廊。</p><p>只要挑战成功就无罪赦免。要是能开敔地狱之门平定世界的混沌,就会成为带来和平的英雄。已经不只是改头换面的程度了,厌倦血腥味的他,希望不是以杂种的身分,而是以人类的身分活下去。</p><p>一心一意寻找着地狱,徘徊在凶恶魔物栖息的巢穴,捡到一只异常黏人的小狐狸。</p><p>不知道经过了几个月,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他在这座没有太阳东升西落的迷宫持续前进。被选为特攻队的死刑犯共有十几个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全都死了。原本因为会引人注目而讨厌阳光,喜欢在夜晚与黑暗之中生活的这些恶徒,却哭喊着想要再度沐浴阳光而死。</p><p>踩过这些尸体终于抵达的,就是这个场所。</p><p>在这里等待他的是两名女性。在他想要朝着这扇巨大无比的门伸出手的时候,天使就像是乙前一样,摇曳着四枚大大的翅膀说道:</p><p>「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p><p>他回问,这是在开什么玩笑?</p><p>站在天使身旁,低着头的纯白女性说道:</p><p>「大战结束了,库迦。无论是欧洲还是太平洋,如今和平已经降临这个世界了。」</p><p>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能有这种事?</p><p>「这次是人类比较聪明。就是这么回事。」</p><p>虽然天使这么说,不过事实上算不了什么。</p><p>就只是在一味相互厮杀之后,轴心国再也没有力量抗战罢了。极东的岛国有两个城市被新型炸弹消灭得无影无踪。这就是她所谓的聪明。</p><p>那我呢?幻想能过着普通人类的生活,徘徊在迷宫里的我又算什么?</p><p>「你不是已经对我们证明自己有多强了吗?所以你就负责传达这个世界的真理吧。从今以后将由你告诉世人,你所撑起的这个世界,有着什么样的构造。」</p><p>这种事情一点都无所谓。</p><p>可以让这只小狐狸见见她的母亲吗?</p><p>亲近我,对我微笑,和我玩在一起,造成我的困扰……这个孩子让不是人类也不是魔人的我,学习到身为人类的些许乐趣。能够为她做点事情吗?</p><p>「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天使大人!预言者大人!只要我来到这里,就让她和她的母亲重逢,我们不是这么约定过吗?」</p><p>「那么,我要眼睛。」</p><p>纯白女性开心露出微笑。</p><p>「库迦,我要你的眼睛。只看到人类悲伤的一面,肮脏的一面,无趣的一面,那颗似乎很有趣的红色眼睛。呵呵,嘻嘻、嘻嘻嘻……你将会成为我的使徒。怎么样?库迦,很棒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p><p>「只要……只要这样就行吗?好,我就给你吧。」</p><p>接着他毫不犹豫抽出短剑。</p><p>「这种无聊的世界,干脆眼不见为净吧!」</p><p>小狐狸号啕大哭,声音大得似乎连泪水都在应和。</p><p>赌上生命得到的东西,并不是普通人类的生活,也不是英雄的名声,只是一个玻璃打造的世界。</p><p>◆</p><p>「……之后我就被关进地牢,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作乱……然后被打倒,创造出必须存在的英雄。我就是为此而预先准备的『坏蛋』。不过这里所谓的英雄,结果都和蓝迪尔一样被利用了。」</p><p>那名枢机卿也是被利用的?为了什么?为了在那一天的东京,让我踏出成为魔王的第一步?为了让今天的我抵达这个场所?如果是这样的话,秀佩浩雅所说的全是对的?</p><p>「怎么这样……这种事情……」</p><p>瑟莉雅的双眼变得湿润。</p><p>「不过我因此见到妈妈了-这都是托库迦先生的福:我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库迦先生……所以……所以……」</p><p>「哈哈哈哈!结果我……没能见到瑟莉雅的母亲。这孩子给了我一颗人类的心,即使她可能是大战的导火线之一……对我来说,这也是唯一的事实。」</p><p>库迦像是事不关己般笑了。</p><p>「关于预言者那个家伙,那个女人……无论自己看到多少道路,都只会透露其中一条路。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亿千万还是什么货色……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她的做法。」</p><p>这就是库迦所谓的骨气吧。为了他所谓的报复,他不惜拿别人的生命做赌注。</p><p>「然后在某个时候,我得知异界徒并非完美的存在。似乎曾经有一个不是协会勇者,也不具任何身分的普通人……没有用剑就打倒那个预言者。所以我就觉得,或许总有一天我也能做些什么……」</p><p>只是这样的藉口。</p><p>「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你可以杀掉那么多人吧!」</p><p>「你说这什么话?要是打开这里,将会有更多人死掉的。所以铃兰,你要怎么做?」</p><p>男子轻敲自己身后的那扇门。</p><p>「铃兰,你要怎么做!」</p><p>「……!」</p><p>铃兰大大吸了口气,然后踏出脚步。</p><p>2</p><p>剑深深刺进男子的腹腔。当铃兰回过神来的时候…</p><p>「啊……啊、啊……」</p><p>回过种来的时候才发现,库迦并没有伸手抽出短剑抵抗的意思。</p><p>「……哼。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就行了,铃兰……」</p><p>库迦咚的一声靠着门板,拉出一道血迹缓缓坐下。至于瑟莉雅,拚命忍住眼泪的这名女孩,则是默默依偎在他的身旁。</p><p>「啊……啊啊……」</p><p>看到小狐狸的瞬间,铃兰感受到强烈的罪恶感。结果将神殿协会否定到那种程度的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如果只看眼前的结果,就觉得自己简直滑稽无比。</p><p>但他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这个人明明不可能躲不开我的剑。</p><p>「为……什么……!」</p><p>做绝对不可能躲不过吧?</p><p>「为什么要这样!库迦先生……为什么……」</p><p>男子笑了。毫不矫饰,宛如看开一切的笑容。</p><p>「……听好了,铃兰……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要好好听清楚……」</p><p>库迦一度咳嗽,吐出一滩血。</p><p>「这就是,最后了……愿意依照约定……相信我吗……愿意听我说吗……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构造……」</p><p>「……世界的……构造……?」</p><p>◆</p><p>从坐视之室可以看见一切。</p><p>「住口,库迦。」</p><p>不,这名纯白女性肯定将一切看在眼里,除了应该是手下使徒的这名男子说出的那番话。</p><p>「库迦……?」</p><p>与衣服头发同样洁白的纤细指尖,捏碎了庄严宝座的扶手。这名男子所游说的世界构造,对她而雷并不值得在意。</p><p>整个事件演变成她所见以外的结果,这才是令她不悦的地方。事情演变的方向以及结局,都必须按照身为预言者的自己唯一所见的剧本来进行,不允许有任何例外。只是个杂种的他,只是个使徒的他,居然让自己的完美出现瑕疵。</p><p>只是因为这样而已。</p><p>「库……迦……!」</p><p>她让睁开的鲜红双眼散发光辉,抓着自己的脸蛋抬头看向天空。<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对于库迦赌上生命也要说出来的这番玩笑话,铃兰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露出笑容。她没能顺利挤出笑容。</p><p>「……就为了讲这种事情?」</p><p>实在太蠢了。铃兰笑不出来,所以她放声哭喊。</p><p>「所以您欺骗我,只是为了讲这种事情吗……?为了骗我,您不惜让自己受到伤害!</p><p>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就是您的意思吗?」</p><p>「对……为了让你……愿意杀我……」</p><p>瑟莉雅紧闭着双眼,宛如要强忍眼中的泪水。这孩子或许已经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p><p>库迦以颤抖的手指,从自己的怀里取出香烟。</p><p>「和你聊过之后我就明白……你心肠实在太好了……所以为了不让你太讨厌我……害我花了不少工夫……不过,我必须要在这个埸所设局,让事情演变成这个结果……」</p><p>所以,与铃兰亲近的翔希、睡莲与关东机关,库迦完全没有下杀手,只有在刚才的室内,让铃兰看见他杀害陌生人的事实。</p><p>「铃兰……世界上会发生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你大可不用斤斤计较……即使远方国家的某个陌生人被杀,你也不需要为他流泪。素昧平生的圣骑士无论死了多少人……既然把他们开心杀掉的我已经死在你的手中,你就用不着流泪了……」</p><p>接着库迦好不容易点燃了嘴里的香烟。他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烟雾。</p><p>「要是你基于同情心任凭我逃到这里……你肯定会和神殿协会决裂,也会与勇者敌对……世界预设的构造,魔王制度将会复活……这么一来,世界将会倒退到两千年前……无论是文化,还是文明……圣人所赐予,人类打造至今这两千年的光阴,全都会……化为乌有……」</p><p>「……!」</p><p>「但只要你在这里杀了我……你就能开殷成为圣女的道路。将会开启……那个女人未曾看过的未来……!」</p><p>铃兰用力摇头,秀发被摇得凌乱无比。</p><p>「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世界变得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管它的!居然……居然就为了这种事情而死……!」</p><p>然而他没有听铃兰说话。只是与那天晚上一样,继续以平淡的语气说道:</p><p>「你是个大好人……不过即使你再怎么受骗……你内心肯定有一个你,坚信这么做是正确的……所以,铃兰……从今以后,你就相信这个你吧……你肯定不是我所看见的那个,以玻璃组成,透明的,只是受人操弄的你……!你绝对不是一个空壳傀儡……」</p><p>库迦宛如独自的这番话,深深刺进铃兰的内心。这番话就像是叙述着他自己,而且铃兰也理解到,这番话可以原封不动套用在自己身上。</p><p>「库迦先生……」</p><p>「不要再被『度外世界的家伙们』欺骗了……那些异界徒没有好坏之分,你在他们心目中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他们相信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能思系统……」</p><p>「能思……系统……是吧?」</p><p>「没错……连我也没有见过那玩意……不过,艾斯提应该是正确的……世界的构造,以及能思系统……这样你肯定就理解一切了……」</p><p>「……是……」</p><p>库迦吐出一口烟之后,递出一把染血的短剑。剑刃宛如玻璃的一把短剑。库迦将剑柄塞到铃兰手中,而且也为她解开手铐。</p><p>「让我相信吧……这次轮到你骗别人了……无论是『圆桌』还是『天』,你将会带头拖着他们跑……让他们见识『人类』的骨气吧!」</p><p>「是……」</p><p>库迦安心叹了口气。</p><p>「……很高兴能听到你这样的回应……好了,让我解脱吧……你应该见识到了,我打从骨子里就是个杀人狂,你肯定能够不受良心苛责杀了我……」</p><p>这是不可能的。对库迦来说,瑟莉雅是他独一无二的心肝宝贝。同样的,铃兰也认识真正的库迦,他只是在饰演坏人的角色罢了。</p><p>然而正因如此,铃兰能够痛切体会他的想法。这样的世界,他已经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待下去了。</p><p>「永别了……瑟莉雅,铃兰……」</p><p>这是他的心愿,这是他无比渺小的反叛。只是要让她们所写的剧本稍微脱序,只是为了完成这无比渺小的报复。</p><p>「永别了……!」</p><p>致命的一剑,就像是希望他再也不要回到这种世界。</p><p>气如游丝的声音。</p><p>「你们都要……成为……好女人……」</p><p>香烟从直到最后都咧嘴笑着的库迦嘴角落下。</p><p>眼眶里满是泪水的瑟莉雅,紧握着她小小的拳头,一直凝视着如今停止呼吸平躺下来的库迦。一直凝视着。</p><p>「其实……」</p><p>瑟莉雅以几乎要哽咽的声音轻轻说道:</p><p>「其实……我没有见到妈妈……也不可能……见得到……」</p><p>「——————!」</p><p>铃兰的心快碎了。</p><p>「可是……我看……库迦先生,好像很可怜,所以……!」</p><p>来到这里的途中听到的完美母亲形象,原来全都是这只小狐狸的幻想。只是为了不让库迦失望,把心目中的理想形象说出来而已。</p><p>即使如此,瑟莉雅还是没有落泪。她站在泪流满面的铃兰身旁,只是一直凝视着库迦,就像是要将库迦的遗骸烙印在眼底。</p><p>对于库迦的所作所为,瑟莉雅完全没有干涉。因为仰慕他到这种程度,所以甚至没有阻止一心寻死的他。即使库迦就在面前被杀,瑟莉雅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抱怨。这名男子曾经说他已经听腻了瑟莉雅的叫声,瑟莉雅顺从了他的意思。</p><p>再也不叫的小狐狸,从库迦的胸口抽出短剑,接着抓起她曾经那么自豪的三条尾巴之一,未曾见面的母亲留给她的躯体,就这样被她以这把短剑砍断。这么做到底有多痛?到底有多么难受?</p><p>然而这孩子知道,库迦这名男子曾经为了她而挖出自己的眼睛。她一直看着库迦的背影走到现在。</p><p>「瑟莉雅……」</p><p>「我还不能死……」</p><p>瑟莉雅以含着泪水的笑容递给铃兰的,是一把冰冷的剑,以及一条温暖柔软的尾巴。</p><p>这是用来交给神殿协会的证据。</p><p>道歉也于事无补。安慰也于事无补。</p><p>「思……」</p><p>铃兰用力点了点头,并且拭去泪水。小狐狸露出微笑低头致意,并且终于落下一滴泪水。她就这么宛如乘着吹过草原的风,朝某处消失得无影无踪。</p><p>这是铃兰第一次杀人。并不是使用魔导力这种不为人知的力量,而是以自己的双手杀了人。</p><p>当时从手中传来的触感,轻薄得宛如只是刺破一张纸。就像是没能受到人类与魔人接纳,被「天」与「圆桌」利用至今的他曾经存在的分量……</p><p>(不对……!)</p><p>铃兰紧咬牙关摇了摇头,并且紧紧握住这把短剑。为了不让我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他已经将一切托付给我了。</p><p>所以,我要让他们认清事实。</p><p>让他们知道库迦这名男子真正的伟大之处。</p><p>将他弃之如敝履是多么愚蠢的行为,我一定要让他们认清这一点————!</p><p>3</p><p>「……铃兰,你要成为圣女是吧?」</p><p>这温柔的声音使得铃兰转身看去,站在那里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孔。黑色的贵族服加上披风,这样的打扮令铃兰回想起当时的耶鲁希恩。这名青年是艾斯提。<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能还活着。」</p><p>铃兰以侍女服的围裙擦掉短剑的血渍,从库迦的遗体取下剑鞘,将短剑收进去。</p><p>「这是我尽可能调查之后得知的情报……结果茉莉琪想要的并不是圣女也不是魔王,她需要的应该是圣女与魔王的构图。」</p><p>「这样啊。」</p><p>「无论是你成为圣女,或是瑟莉雅娜成为圣女,总之谁成为圣女都无妨。真要说的话,即使是你的妹妹睡莲也无妨。或许让库迦成为魔王的选项也是存在的。」</p><p>「……」</p><p>原来如此。总之无论是谁抵达这个场所,都会分配到一个相应的身分。</p><p>「不过……这扇『地狱之门』在这次并没有被打开,以结果来说,魔王并没有诞生。」</p><p>铃兰和他一起仰望这扇宛如隔离两个世界的巨大门扉。</p><p>「茉莉琪她们需要这种构图的原因……你是不是已经从库迦那里得知了?我是刚避开圣骑士们的眼线来到这里的,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世界的构造也告诉我吗?」</p><p>「那么……」</p><p>铃兰转过身来。</p><p>「哥哥愿意为了我而死吗?」</p><p>看到铃兰表情的艾斯提,在瞬间紧绷起身体。</p><p>「铃……兰……?」</p><p>然而他马上微微摇头,阶梯那里传来了许多的脚步声。<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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