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卷第4章妹妹的面具与流星雨

「嗯、嗯嗯～……」户外强光洒进室内的午后。帝野将悟坐在图书馆的长桌旁，高举双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唉……还有好多还没写完啊……」他看着摊开在眼前的数学习题唉声叹气。暑假进入尾声，学校的图书馆连日开放给学生做为研习课业之用。长桌的座位挤满了学生，图书馆里四处都可以听见铅笔在笔记本或习题上书写的沙沙声响。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图书馆的气氛就像补习班一样。为了赶作业大家全都拚了老命。将悟也不例外，这几天他都是大清早就来学校占座位写暑假作业。看到这样的他，一些学生纷纷口耳相传这样的八卦：「帝野同学每天一大早就来学校报到，他好用功喔……」「身为那个帝野集团的少东果然不同凡响。家教就是与众不同。」「他一定是想做其他学生的榜样，才刻意跑图书馆的啦。」不知不觉间，帝野将悟被当成勤勉向学的资优生而受到其他同学的尊敬。……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每天泡在凉爽的图书馆，纯粹只是因为房间冷气故障而已。「可恶，累积太多作业了。要不是因为连电风扇都买不起，我早就解决掉这些作业了说……」无视其他学生对自己的尊敬，将悟本人显得有些懒懒散散。平心而论，能做人榜样的学生，基本上根本不会把作业留到暑假尾声才阅始临时抱佛脚。傍晚时分，图书馆闭馆的时间愈来愈近。就在将悟收拾习题和文具的时候，一旁传来了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作业的进展如何？将悟同学。」转头一看，同班的鹤真心乃枝就站在旁边。「咦？心乃枝也来读书？」「今天我来学校有事，顺道来图书馆瞧瞧。最近好像很多人都在谈论将悟同学耶。大家都夸你是发愤图强的资优生。」「发、发愤图强？我有吗……唉～还真是不好意思～」「你作业都写完了吗？」将悟打开手上的数学习题给心乃枝看。「这几天我已经在做最后冲刺了。在三十一日前可以全部写完没有问题。」身为帝野集团社长人选的将悟，原本就有接受过严苛的特训。只要有心，他绝对有能力凭一己之力在期限内完成作业。「好厉害……而且几乎全都答对了。」「还好啦～心乃枝你咧？如果有不知该怎么解的烦恼问题，我可以教你喔。」「我上礼拜就把作业全写完了。」「啊，是吗……全写完、啊……」「对。暑假第一天我就安排好进度照表操课，很轻松就解决了喔。」将悟有种在货真价实的资优生面前班门弄斧的感觉。「自由研究的报告我也在回乡下一趟时整理好了。」听到心乃枝的话，将悟赫然想起。「对了……！自由研究！我都忘了还有这个……！」「忘了……？你该不会都还没开始动笔吧！」「不要说动笔了，连主题是什么我都还没决定……」将悟顿时面无血色。这所深流院学园有很多学生都是财政界名流的公子千金。因此，不少人都是选择经济、产业、国际问题等社会议题当作自由研究的题目。此外也有其他学生选择生物研究等自然科学领域的题目，抑或提出参加志工运动的报告。虽然研究题目交由学生自由发挥，相对的成果审查也特别严格，对今后成绩的影响非常巨大。这门功课绝不是因为自由，就可以草草了事。「这下完蛋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忘记要做自由研究，脑袋又会被小都里老师抓去磨拳头了……一「还、还有几天时间啦，没问题的！」「话虽这么说……都到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值得一写的题目了……」不久，因为闭馆时间到了的关系，将悟和心乃枝离开了图书馆。两人走往校舍玄关的路上，将悟抱头苦恼。「自由研究到底该怎么办……如果有更充裕的时间就好了。」「这个嘛……你觉得画画如何呢？即使是绘画或作曲这类的艺术创作活动，只要能让人家看得出是用心创作的，应该可以获得认可才是。」「绘画吗……不晓得我画不画得出来耶。」「如、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当你的模特儿……」心乃枝用细微不清的声音叽哩咕噜地咕哝着，不知怎的脸还红了起来。「可是油画很花时间耶……我本身画画的技术也没有很厉害……」「是、是吗……」心乃枝这回不知怎的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两人就在想不出好点子的情况下，走到了玄关附近。「啊，将悟同学，你看这个。」心乃枝倏地停下脚步，指着墙上的公告栏。有一张海报混在一堆传单里面。「放河灯？」海报刊登了张河川的夜景照片。照片中，可以看见有一道盛大的烟火在空中绽放，下方则有无数橘色的朦胧灯火漂浮在水面上。那些橘色灯火全是点了蜡烛的灯笼。明天晚上好像有放河灯的活动要举办。所谓的放河灯，就是把点了蜡烛的灯笼放到河川，一种用来吊祭祖先与死者亡魂的活动。「我明天想参加这个放河灯的活动。」「心乃枝也要去放灯笼？」「对。现在的父母收留了我这个被弃养的小孩，我想祈祷养父母的祖先能在天国过得平安，藉此表达我对他们的感谢。」「心乃枝真的很关心父母呢。」心乃枝羞赧地莞尔一笑，侧眼瞅了将悟。「将、将悟同学，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放河灯？而且当天还有烟火可看。」「嗯～我是很想去啦，可是还有自由研究要烦恼……」「啊，说得也是……对不起……」心乃枝露出泄气的表情，貌似惆怅地垂低了头。——我看还是去了比较好？等夏天结束再来遗憾没什么回忆也太迟了……将悟踌躇不决地看了放河灯的海报。「……哦？上面写说有摄影比赛。」海报下面有邀请民众踊跃提供放河灯照片参加比赛的讯息。主办单位是本地的商店街，特奖的奖品似乎是两夭一夜的温泉旅行。除此之外商店街也有准备各类的奖品给入选的参赛者。「我想到了！不如就用摄影当自由研究的题目如何？」「只拍照而已吗？」「只拍照的话应该算不上是自由研究，不过有参加比赛的话应该就可以视作为艺术活动了吧？反正就算没拿下名次也有参加奖。」「有道理耶……如果能拍下正经的照片，或许就会有说服力了。」「我一直都是很正经的好吗？」「不可以光拍穿浴衣的女孩子喔。」「我、我才不会只拍那些好不好——那心乃枝，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吧？」将悟开口邀请的瞬间，心乃枝的表情为之一亮……「好，我们一起去！」然后眉开眼笑地点头答应。穿制服的雅。她手上提的不是书包，而是装了泳装的袋子。「唷，雅。我刚在图书馆写暑假作业啦。」「我看你一定又在那里哀号说『作业写不完啦～』对吧？」「你想太多了。别看我这样，大家都说我是一心向学的资优生呢。」「啥？将悟一心向学？太不可思议了～」雅用狐疑的眼神定定地盯着将悟。「是真的喔。将悟同学他甚至用功到都忘了有自由研究这回事呢。」正牌资优生心乃枝酸溜溜地挖苦道。「好、好了啦，我的事没啥好讨论的——倒是雅你去参加了社团活动？」「咖啡厅的暑期打工结束了，而且好久没有下水，所以今天来游泳社游个几圈。明年我一定要出席全国大赛！」「啊啊，我会帮你加油的——对了，雅要不要一起去放河灯？刚才我和心乃枝约好了呢。」「将悟跟鹤真同学……？……不是约会吗？我去当电灯泡会不会不妥啊？」「没、没有啦，也不算约会。对吧，心乃枝？」「咦……？也不算是约会啦，呃，该怎么说呢……」心乃枝垂低了涨得火红的脸颊，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我是为了交自由研究的报告想参加摄影比赛。所以雅你用不着顾虑那么多。况且我也希望能创造出属于我们兄妹的夏日回忆呀。」「是这样吗……」雅有些不可置信似地注视了将悟和心乃枝的脸。「那我也一起去好了。上次从老家带了新的浴衣回来呢！」「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三人集合后一起去放河灯吧。心乃枝没问题吧？」「嗯、嗯……」心乃枝有些怅然若失似地点头应和。——奇、奇怪？心乃枝不希望雅也一起跟来吗？心乃枝撇下两人，无精打采地往走廊尽头方向走去。将悟看着她那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时，一旁的雅突然用手肘顶了他的侧腹。「……笨蛋将悟。」雅向将悟投以错愕的眼神，喃喃地嘀咕道。§放河灯日当天，将悟穿上了收在衣橱里面的深蓝色浴衣。这套浴衣是考量到有可能在夏天的社交场合派上用场，预先准备好的。当然更不能忘记携带比赛用的数位相机。将悟换上浴衣做好出门准备后，离开了房间。黄昏时刻将近，太阳慢慢往西边的地平线下沉。他走到校门口打算与另两人会合时，心乃枝和雅早已在那儿等着了。「让你们久等了！……大家都穿浴衣啊。」心乃枝是穿典雅花朵图案的粉红色浴衣。雅的则是圆点花纹的白色浴衣。两边的风格都很可爱，都很适合参加夏日庆典。「夏天就快结束了，当然得把握机会打扮一下罗。」雅点头如捣蒜地附和心乃枝的说词。「就是说啊！不穿浴衣边看烟火边吃棉花糖，夏天就不算结束！」「都高中生了还吃棉花糖啊。」「唔，什么意思啊将悟！你在讽刺我很小孩子气吗？」「棉花糖本来就是小孩子吃……」话说到一半，将悟不由自主地把话吞了回去。不知怎的，雅的脸看起来感觉带了点女人味。「干……干嘛啊……」「没有啦……雅你的气质是不是变了？总觉得好像成熟了些。」「没、没有啊～我从以前就很成熟了。只是将悟你没有发现而已。」——雅是在什么时候转变了这么多的？见将悟感到纳闷，心乃枝忍不住笑了出来。「嘻嘻。将悟同学，秘密就在于化妆啦，化·妆。」「唉唷！鹤真同学你干嘛告诉他啦！」雅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这个举动马上使她变回原先充满孩子气的模样。「……化妆？雅你有化妆啊？」「我们只有稍微化个淡妆而已啦。脸颊打了一点粉底，还有画眼线。难得有机会穿浴衣出门，想说化个自然妆感试试看也好。然后我也顺便帮神凪同学化妆。」仔细一瞧，心乃枝跟雅一样，眼眶的轮廓变得比平时还要锐利。锦上添花的妆容，使原本素颜就很漂亮的两人变得更加亮丽了。雅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斜眼观察将悟的反应。「怎、怎样？我特地为你化妆耶，好歹说出你的感想吧。」「嗯。雅和心乃枝，你们的浴衣还有化妆都很好看喔。」「真、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了。变得那么成熟，我都吓了一跳呢。」「将、将悟你穿那浴衣也勉勉强强算有点帅啦。」雅把嘴自撇成ヘ字状，露出害臊的表情夸奖将悟。之后三人搭上电车，前往放河灯的会场。从最近车站的剪票口出站后，三人来到了大楼林立、有大马路贯通的市中心区。保有老街风情的这块地方，有许多寺庙与神社零零散散坐落各处，因此也是知名的观光景点。附近的道路被前来参观放河灯和烟火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警笛声此起彼落，有好几个交通警察在指挥交通。三人就像被人潮推着移动似地走了约莫五分钟后，远远看见了一条河川。河上有很多艘屋形客船，橘色的天空倒映在河面上。两边的河岸铺设了水泥，有许多自备塑胶毯子的民众在那里席地而坐。甚至已经有人等不及地开始热热闹闹地饮酒作乐了。「是说这个人潮也太可怕了吧……雅，小心不要迷路喔。」「人家不会迷路好不好。将悟你自己才不要跟我们走散了。」尽管口头上逞强，雅的手却是在不知不觉间牢牢抓住了将悟的浴衣。——真是的，明明心底是那么不安。将悟假装自己没有发现，默默让她拉着自己的浴衣。「你们两个都有带手机吧。万一不小心走散，记得马上连络喔。」两人点点头，拿出手机证明自己都有带。这么一来人山人海也不怕了。「啊，将悟同学，还有心乃枝跟雅～」三人听到耳熟的声音回头一瞧，发现有个穿红色浴衣的女孩在挥手。「天导会长？国立副会长和滋贺学妹也来了。」挥手的女孩是学生会会长的天导爱菜。一旁则是副会长国立凛香和学生会成员的滋贺学妹。「这么巧，你们也相约来放河灯吗？」「对呀，学校有招待券，小都里老师把它当礼物送给我们～」「招待券？祭典活动需要那种东西吗？」「是那个用的啦。爱菜我们待会要去坐那个～」爱菜指了停靠在河边的屋形客船。「我们要坐船放河灯，然后一边吃寿司一边看烟火～」「真的假的，有寿司可以吃？好好喔……」见将悟忍不住差点流下口水，凛香嗤之以鼻。「帝野学长，就算再怎么羡慕你也吃不到寿司的。谁教你不约我，偷偷跟鹤真学姊和神凪学姊约会，这下遭到惩罚了吧。」滋贺学妹闻言「噗咿！」地发出了像是在打喷嚏的声音。「鞋、鞋长，你在约会吗？」耳不闻，凛香从后面推着爱菜和滋贺学妹催促她们出发。「寿司我会连你们的份也帮忙吃光的～」也不晓得爱菜说这番话到底是存心炫耀还是有口无心。「太爽了吧……我也好想吃寿司喔……」「帝野，你干嘛一脸饥渴的表情？」回头朝另一个声音望去，这回是两个女生。「嵯峨良学姊！还有来实学妹！」她们俩今晚舍弃了COSPLAY的装扮，改穿浴衣。只不过芽依的浴衣图案是南瓜头和魔女三角帽，走的是灵异风格。来实学妹的浴衣则有点稚气，上面的插图是一部变身动画的女主角布玛琳。——感觉上换了套浴衣后，跟平时的COSPLAY还是没啥两样……将悟不禁如此心想。「对了，嵯峨良学姊，雅在咖啡厅打工时，多谢你的关照了。」将悟向芽依弯腰一鞠躬。「唉唷～你不要自以为是我的监护人啦！」一旁的雅见状，貌似难为情地敲了将悟的脑袋一拳。「种风学姊，我们要再一起打工喔！」来实学妹向雅盈盈一笑。这时，忽有相机的闪光随着「啪嚓啪嚓」的声响乍现。只见一个身穿满是漩涡图案、令人看了眼花撩乱的浴衣的少女，站在离芽依等人有段距离的地方。她手拿相机，镜头瞄准了来实。「新谷社长也来了啊。」新闻社的新谷社长看到将悟，「咯咯咯……」地发出了奇怪的笑声。「那还用说。今晚的放河灯可是夏天最后一个可取材的活动了——对了，帝野将悟。送你的那台相机有派上用场吗？」将悟从口袋里掏出前些天得到的数位相机。「当然了。今天我想用它拍放河灯的照片报名摄影比赛呢。」「看你的了。期待你会有好表现。」接着将悟转头看了芽依。「学姊，你们也是来放河灯的吗？」「是这地方的商店街邀我们咖啡厅参加的。等一下我们要在贵宾席参观放河灯和烟火。」芽依指了架设在河岸一角、高高的小型露天阳台。「而且还有哈密瓜可吃呢！希望明年帝野学长你们也能一起跟我们参观！」于是三人向将悟等人挥手告别，往露天阳台的方向走去。「有哈密瓜可以吃喔……也太好了吧……」见将悟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目送芽依等人：心乃枝开口了。「将悟同学真不解风情，怎么满脑子都在关心吃的？」「呜呜……风情是很重要，可是肚子饿了嘛……」这时，烤鸡的香味从附近的摊贩飘来，将悟的肚子饥肠挽辕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在和河岸平行的道路上，有不少摊贩来此做起生意，贩卖烤鸡、炒面等食物。捞金鱼和卖面具的摊贩前面挤满了小孩，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可是先吃晚餐的话，人家河灯也放完啦，将悟。」「说得也对，还是先放河灯，之后再一边欣赏烟火一边填饱肚皮吧。」因此，三人决定去办理放河灯的手续。贩卖灯笼的地点在河岸上的白色帐篷。想要购买灯笼的群众在帐篷前面排戍了队伍。将悟等人也紧接着排在后头。灯笼限定每个家庭只能购买一个。由各家庭在灯笼上写下诸如『祈祷身体健康』等全家人的愿望后，再流放到河里吊祭祖先。「我们要一人买一个吗？」听到雅的问题，将悟也打不定主意。「严格说来我和雅是兄妹，应该合买一个灯笼就好了吧。」放河灯的目的，是为了送往生者的灵魂一程。提到和将悟关系最亲近的往生者，自然非父亲熊五郎莫属。留下了将悟妹妹这个私生女，年纪轻轻便与世长辞的父亲。以及要将悟寻觅终身伴侣，做为继承帝野集团的条件的父亲。一想到熊五郎，将悟灵机一动。「雅。不如我们一起放河灯吊祭爸爸，你觉得怎样？」「你是说熊五郎父亲？」「没错。我们本来就算一家人不是吗？所以我们共放一个灯笼，把我们平安相认的好消息告诉在那个世界的爸爸。」「原来如此……说得……也是。我们是一家人嘛。」雅一如在细心体会这番话的含意般喃喃自语道。于是轮到将悟等人购买时，他和雅一起合买了一个灯笼。心乃枝也为了她的家人买了一个。放河灯用的灯笼是纸制的成品，以方形底座和笼子拼凑而成。笼子中央插着一根小蜡烛。此外还附了一张白色的贴纸。这张贴纸可以让购买者在写下家人的愿望后贴上灯笼。「那边有提供文具和桌子，请在那里书写。」在男性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三人前往了写字区。将悟把贴纸放在长桌，手拿麦克笔。「雅，我们要写什么愿望？你有话想跟爸爸抱怨也可以喔。」「我想想喔……」雅静静地沉思。面对生下自己这个私生女的熊五郎，或许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话才好。趁着雅思考的空档，将悟转头关心隔壁的心乃枝。「心乃枝，你要写……」将悟边说边看了她的脸，无意间倒抽一口气。心乃枝她一直在注视将悟和雅的灯笼。她的眼睛看起来显得格外落寞。「心乃枝，你怎么了……？」听到将悟唤了自己的名字：心乃枝的身子猛一震。「什么？我、我没怎样呀。只是不知道该写什么才好。」「是吗？只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刚才心乃枝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是我多心了吗？尽管令人放心不下，但心乃枝完全恢复原本正常的模样。雅则紧盯着桌子，似乎还在烦恼该许什么愿望。心乃枝和雅迟迟无法下笔，将悟边等边观望四周，偶然看到了挂在隔壁帐篷的看板。上面写着『摄影比赛报名表领取处』。——对了，都忘了我今天来这一趟是为了做自由研究呢。「雅、心乃枝，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领取报名表。」跟两人说一声后，将悟跑去隔壁帐篷领报名表。「不好意思，我想报名摄影比赛。」向女性工作人员说明完来意，她递了份报名表格和写有注意事项的单子给将悟。「请在这份报名表格填写个人资料，随冲洗好的照片一起寄回来。」将悟接过单子一看。由这附近的商店街所主办，捕捉放河灯精彩一瞬间的摄影比赛。特奖是招待两人两天一夜的温泉旅行。除此之外，主办单位的商店街还会提供各式各样的赠品给作品入选的参加者。「要是不小心真的拿到了特奖该怎么办咧～温泉旅行吗～」若是得奖要约谁当旅伴才好呢？想着这问题的将悟，突然想起了先前一脸郁郁寡欢的心乃枝。「心乃枝她会不会其实只想跟我一起来放河灯啊……」回想起来，在学校公布栏前面约雅同行的瞬间，心乃枝也是露出了很寂寞的表情。——难道说她真的想跟我约会不成……？这念头从脑子闪过的瞬间，将悟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开始狂跳。虽然应该不太可能……不过假如心乃枝真的有想跟我独处的话……——可以把握这次机会两个人去温泉旅行……将悟闭上眼睛，泡温泉的画面朦朦胧胧地在脑海浮现。一座远离尘嚣，位在深山中的高级天然温泉。泡在白烟萦回缭绕的温泉里的，则是一丝不挂的将悟与心乃枝。『将、将悟同学……不、不可以偷看……人家……会不好意思……』心乃枝泡在温泉里用双手遮住胸部，满脸羞红。「心乃枝，你要让肩膀以下都泡在热水里，否则会感冒喔。」『呀！乱碰人家会痒啦……』「你说什么啊。今天我们可是要玩整晚的摸摸耶。」「……你干嘛露出那种猥亵的笑容。真是恶心。」「对吧？我这个人很恶……咦？」将悟猛地睁大眼睛，发现眼前有个女孩子正用看脏东西的眼神打量自己。原来是穿了黑色浴衣的宝生柚璃奈。「我看你八成又是不知羞耻地在妄想跟女生单独去温泉旅行吧。禽兽。」「我、我才没有做什么不知羞耻的妄想……吧……」「不用说谎了。你这男的不但收集变态泳装，还一路跟踪我偷拍，而且又满嘴韭菜臭气，根本不值得信任。」针对今年暑假所目击到的将悟的行径，柚璃奈毫不留情地以猛烈炮火抨击。「所以说那些事情纯属误会嘛……况且韭菜营养价值很高耶。」「还好我暑假没有松懈继续监视你。这回竟然把脑筋动到利用温泉旅行拐骗女生。不愧是花名在外的花花公子。」「重点是你居然还在监视我啊！也难怪放暑假了照样三天两头碰到你。」柚璃奈撇起嘴角露出狂傲的笑容。「你给我记住。我一定会阻止你找到结婚对象的。你休想当上帝野集团的社长。这一辈子我都会扯你后腿！」「你是有多痛恨我这个人啊……这次你又有什么企图？」柚璃奈拿出摄影比赛报名表格，在将悟眼前晃了晃。「要抱走温泉旅行大奖的人是本小姐我。等着瞧吧，我的艺术级作品会把你的照片打趴在地。别说特奖，让你连参加奖也拿不到！」「都说是参加奖了，应该人人有奖吧……」「凭你也想去温泉旅行，还早了一百年呢！我可以想像你那张哭天喊地的嘴脸了！」柚璃奈放声大笑的同时掉头离去。「哭天喊地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我一定会把温泉旅行抱走给你看的！」将悟折好报名表格和单子塞进了口袋。然后急忙赶回去找心乃枝和雅。「抱歉抱歉，我拖太久了。你们愿望应该都写好了吧……咦？」将悟左顾右盼，眼睛眨个不停。雅不见了。「心乃枝，雅上哪去了？」「她说她要去上洗手间一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长桌上放着雅和将悟合购的灯笼。贴纸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写。「心乃枝，你写了什么愿望？」「我到现在还没决定好要许什么愿，很烦恼……」「我是觉得不用想太多啦。许『我想去温泉旅行』这种愿望也可以啊。」「温泉旅行……吗？」「呃，我只是在打比方啦。轻松点，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也没啥不好吧。」心乃枝用麦克笔的笔尾抵着下巴，抬头仰望上方。「那……我写『希望心意能传达出去』好了……」「心意？」「开玩笑的啦。我再想一下吧。」心乃枝羞怯怯地吐出舌头。之后，十五分钟过去了……「雅怎么还不回来……？」到现在依然不见雅的身影。「会不会是洗手间大排长龙？」心乃枝也忘了要在灯笼写下愿望这档事，惴惴不安地东张西望。「只怕她迷路了。我打手机给她看看。」将悟拿出手机拨给了雅。线路接通，耳边响起答铃。……不过答铃响了又响，就是不见雅接听电话。过一段时间再拨，结果还是一样没接。「她明明说很快就会回来的……应该不会是碰上什么意外吧。例如被人绑架……」「怎、怎么可能。现场又没发生什么骚动，况且她都是高中生了。怎么可能会被绑架。」……话虽如此，将悟还是有些不安。祭典引来了大量的人潮。当中说不定有什么坏人。要是在落单的时候被心存歹念的人盯上的话……「早知如此我应该跟她一起去的……」「责任不在你身上啦——总之我们去问问警察吧。」祭典的会场布署了许多维持秩序的警察。如果跟他们通报有人迷路的事，应该会提供协助才对。将悟来到附近的道路张望，查看有无警察。瞬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女孩站在行道树的树下，身穿圆点图案的白色浴衣。跟雅的浴衣一模一样。「……雅……吗……？」见到那奇妙的人影，将悟困惑地叫出了名字。女孩头戴动画角色布玛琳的面具。那张面具修改成了适合小孩子戴的可爱风格，带着微笑的表情。女孩的面孔被面具遮住以致无法看见。「雅？你在干什么？」将悟朝那女孩迈出步伐。女孩见状，旋即转身拔腿就跑。「喂、喂！站住别跑啊！雅！」然而少女仍兀自往前跑，甩若凌乱的衣摆消失在人山人海中。「找到神凪同学了吗？」心乃枝赶到将悟身旁。「啊、啊啊……可是她跑到另一边去了。」刚才那个女孩无疑就是雅。就算把脸遮住，将悟照样认得出来。无论浴衣、发型、还是身材……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认错。「我去找找看好了。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心乃枝你留在帐篷等着，以防她有可能回来。」丢下这句话后，将悟冲去寻找雅的下落。§之后，将悟为了把雅找出来，在蜂拥的人潮中四处奔走好一段时间。但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出一个人是何等困难。不一会儿，黝黑的夜幕白天空垂降。在夜空下，路灯与提灯投射出耀眼明亮的光辉，装饰了五光十色灯饰的屋形客船则在河面上缓缓飘流。结果，将悟没能找到雅，独自一人回到了贩卖灯笼的帐篷前面。「有没有找到神凪同学？」在帐篷里苦候的心乃枝担心地询问。雅果然还是没有回来。「不行。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我打手机给她好几次了，她就是不接。」「我也有试着打电话给她，也一样没接。」「刚才雅很奇怪，戴了个动画角色的面具。」「面具吗？附近是有卖面具的路边摊没错……」「她戴着面具往我这边看——雅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雅那拔腿就跑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像在逃跑。「这么说来，在来祭典前神凪同学有说过……」心乃枝彷佛突然想到似地喃喃说道。「我在帮她化妆时，她问了『我真的也可以去吗？』这个问题好几次……好像以为我想和将悟同学两人单独自己去的样子……」「雅那家伙是不是以为我和心乃枝要约会？」「………………」心乃枝至低了头，默默不语。「呐，心乃枝……今天你比较希望跟我……两个人来就好吗？」「啊呜……」心乃枝的脸像着火似地瞬间涨得火红。她干着急似地扭动着身躯，一如在怪罪将悟怎会如此迟钝似地瞪了他一眼。「……我刚才对神凪同学感到很羡慕。看到她跟将悟同学约好要一起放河灯，就觉得你们真的好像是一家人……」「因为现在已经知道我们就是是亲生兄妹了。」「那个……我也很想……当你的家人啊……」「咦？家人……？」「没、没什么啦！」放河灯的仪式正式在河边展开。寺庙住持的诵经声随着敲木鱼的声音从扬声器传了出来。「啊，你看！」心乃枝大喊，指了河川的方向。只见点点橘光排成一列，在黑暗的水面流动。是灯笼。点燃了蜡烛火焰的小灯笼绽放出如同萤火虫般的光芒。「放河灯的活动已经开始了……」将悟看了手上的灯笼。——本来想跟雅一起放的……可是这样的一时之念却羡煞了心乃枝。而且也成了使她郁郁寡欢的原因。——搞不好雅她也有察觉到心乃枝的心情…所以雅才会自己躲起来也说不定。为了制造让将悟跟心乃枝独处的机会。为了让他们两人可以甜甜蜜蜜地一起放河灯。说不定，她现在正戴着面具躲起来偷偷观察将悟和心乃枝的动静……『将悟，你再不振作点，连鹤真同学都要跑了喔。』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听到雅在这么叮咛自己。如果真是如此，将悟现在该采取的行动就只有……「心乃枝——我们两个去放河灯吧。」等着放河灯的队伍在河边形成了一条长长的人龙。人数估计约有一百人以上。河岸架设了一块供民众流放灯笼用的斜坡，参加者就是集中在那里把灯笼放进河里的。「队伍排得好长啊，看来得等上一个小时左右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去排队吧。」两人朝队伍的尾巴走去。「心乃枝，现在人多拥挤，小心别走丢了喔。」将悟牵起她的手。「啊……」心乃枝四肢僵硬，面红耳赤。「对、对不起，我不是要趁机吃豆腐……」将悟慌忙想把手放开。……但心乃枝的细长手指却反勾住了将悟的手。「我哪儿也不去。」心乃枝的微笑在祭典的照明下，不知何故显得飘渺虚幻。彷佛她是个暑假结束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妖精般。我不希望心乃枝消失。希望她能像这样陪在我的身旁。所以……「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将悟重新轻轻握住心乃枝的手，一起排在队伍的尾巴。自己会说出这番话，究竟单纯只是保证不会让心乃枝在人潮中走散……抑或是表明想跟她独处更长的时间……就连将悟本身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现在只想握着她的手不放。「唉唷到底还要排多久啊。真讨厌，一直流汗妆都花了啦～」排在两人后面的一群辣妹打扮的大姊姊们因为排队排得很不耐烦，开始发起牢骚。有这么扫兴的人在，也别想有什么浪漫的气氛了。「对了，将悟同学，你还不打算写贴在灯笼上的愿望吗？」「说得也是，再不趁排队时写好，到时就麻烦了。」「笔的话我有带。」「嗯……还要一段时间才会轮到我们，再等一下吧。」或许雅会突然溜回来也说不定。还是先别写，等到放河灯前最后一刻再说吧。「那我也等你一起动笔。」「你不用顾虑我没关系啦。」「没有啦……我就是想跟将悟同学同时写下愿望。」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将悟一度差点停止呼吸，情不自禁地端详了心乃枝的脸庞。……可能是因为刚刚被人潮推挤的关系，心乃枝浴衣胸襟的地方变得有些凌乱松垮。雪白的乳沟感觉就快从浴衣依稀敞开的隙缝中蹦出来了……「呜……心、心乃校……」察觉到将悟的视线，心乃枝飞快地用双手遮住胸部。「呀！你、你是不是看到了！」「我、我没看见我没看见！还差一点才会走光啦！」将悟慌慌张张地别开眼睛。耳里听着心乃枝哭哭啼啼般的叫声，一边等她把衣服穿好。然后他重新注视心乃枝的眼睛。心乃枝也回看了将悟。——心乃枝想跟我在一起的念头有这么强烈吗……两人的脸在无意间愈靠愈近。唇与唇相互受到吸引，从心乃枝口中呼出的温热吐息吹在脸颊上。「前面的，你们到底要不要前进啊——」听到第三者的声音，将悟和心乃枝猛地转过头。排在后面的大姊姊一脸心浮气躁地瞪着他们。队伍在不知不觉间往前移动，将悟他们前面也因此空出了一段很大的空位。「不、不好意思。」将悟和心乃枝连忙往前跑，跟上队伍。排在两人前面的，是一对穿浴衣的年轻情侣。大概是夫妻吧，只见他们心喜雀跃地讨论着要替小宝宝取什么名字。「那个……将悟同学。假如……只是假设而已喔。」心乃枝一边偷偷观察前面的年轻夫妻，一边忸忸怩怩地玩起了手指。「假如我跟你成了家人的话……你会想许什么愿望……？」「和、和心乃枝变成家人……？」——心乃枝跟我成了一家人……言、言下之意就是假设我们结婚的情况没错吧……将悟不经意地看了年轻夫妻所持的灯笼。上面写着两人的名字和许愿的内容。「『祈祷安产』……」「安……安产？」心乃枝整张脸火烫地烧了起来。「将将、将悟同学……现在就想到那个问题真的太早了点，不过一旦我们真的成了家人免不了还是要生三、四个小孩，你、你比较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呢！」「不、不是啦心乃枝！我刚说的不是我自己想许的愿望！你看，是那个。」将悟抓住头昏脑胀的心乃枝的肩膀摇晃，指了年轻夫妻的灯笼。「我只是恰巧看到别人的灯笼而已。」「什么啊……原来不是在说我们自己……」心乃枝嘴巴嘟得高高的，露出好似安心又好似期待落空般，五味杂陈的表情。将悟心想。假如自己真的跟心乃枝结婚展开同居生活，那该许什么顺望才好呢？。这个念头我从来没有改变过。」「呵呵。这样的回答好符合将悟同学的风格喔。」心乃枝一如要帮将悟实现愿望般盈盈一笑。……不过她的笑容突然蒙上一层阴霾，如一缕烟倏地消失了。「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笑，这样好吗……」「什么意思？」「神凪同学……你不希望她也能永保笑容吗？」「当然我也希望雅能不忘微笑，毕竟她是我最宝贝的妹妹。所以我才会想许『大家能永保笑容』的愿望啊。」「问题是神凪同学现在笑得出来吗？她一个人不知跑哪去了。」「雅是不想当我和心乃枝的电灯泡，才特意搞失踪的吧？」「真的是这样吗……」心乃枝面露半信半疑的表情，眉头深锁。「你说看到神凪同学时，她脸上戴了面具对吧？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隐藏真面目吧？虽然一目了然啦。」「难得化好了妆，有需要这样把脸遮住吗？我在想，神瓜同学会不会是因为没办法用笑脸见人，才把脸遮起来的……」心乃枝突如其来的分析令将悟的信心开始动摇。「等一下。我所谓的『永保笑容』不是指你们每天都要微笑的意思。而是希望你们能获得幸福啦。再者，雅她本来就常常摆臭脸，就算刚才她真的表情很冷淡，也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然而心乃枝却垂低头嘟囔道：「……问题是，女生一定都希望能让喜欢的男生看见自己漂亮的一面啊。」雅今天化了妆。在参加祭典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此煞费苦心的她之所以戴面具把脸遮住，难道会是因为没办法用漂亮的脸孔示人……？好比说脸上的妆掉了……是因为流汗？还是因为……流泪……？将悟战战兢兢地环视四周，找寻雅的踪迹。这时，那个女孩的身影又映入了眼帘。「雅……」戴着动画角色的面具，身穿圆点花纹浴衣的少女独自伫立在人潮之中。把脸遮住的雅远远地观望着这里。无从得知她藏在开朗笑容面具底下的，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心刀枝，抱歉！这样下去不行。不能丢下雅一个人不管！」「嗯！我也希望……神凪同学能露出笑容！」「谢谢——好，我们一起去找她吧！」将悟和心乃枝脱队，目标雅的方向直奔而去。「喂——！雅！」戴面具的少女吓得身子一震，又转身拔腿就跑。只见她一溜烟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将悟！我们又要跟丢她了！」「心乃枝你继续从后面追！我绕到前面去来个前后包夹！」将悟加紧脚步跑到了行人稀少的沿岸道路上。然后预测雅有可能前往的地点，全速狂奔。——雅……拜托你笑啊……将悟边跑，边在心中不断呼喊雅的名字。呼喊着掩饰了真正表情的她的名字。绕过参加祭典的群众跑到桥头后，早一步在那里埋伏雅。下个瞬间，一个戴着布玛琳面具的少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雅！」「…………！」少女大吃一惊地踩下紧急刹车，整个人东倒西歪快摔倒在地，试图掉头往回跑。将悟朝着那又快被人潮淹没的背影追上前去。「别走！雅！你不要哭了……！」那个瞬间，少女一如时间暂停似地停止了动作。心乃枝也从少女的前方跑来。大概是见自己被前后包抄放弃挣扎，少女微微垮下肩膀，转身面对将悟。将悟走到她的面前后，轻轻地为她摘下了面具。雅的脸庞出现在笑呵呵的面具后面。「……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哭啊？」「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雅要戴面具。本来我以为那是因为你不想让我们发现你，才把脸遮住。不过后来我发现原因不是这样。」将悟看着雅的脸，平心静气地说道。「因为你不愿被我们看见你哭泣的脸孔……不愿让人知道你流泪了。」「人家现在哪有流泪啊……」「可是你的脸留下了哭过的痕迹。」雅双眼红肿。脸颊上依稀可以看见从眼眶流下、把妆给哭花的泪痕。「呜……」雅的嘴唇再次开始颤抖。「原来如此。你不接电话，是因为只要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哽咽吗……」将悟把双手搭在她的屑上……给她温柔的拥抱。「将、将悟……？」「你牺牲自己，为我和心乃枝制造了独处的机会对不对。」「笨蛋……你、你搞错了。我才不是为了那种事情哭的。」「我搞错了……？」「买完灯笼后，我们不是准备要写愿望吗？我在想要许什么愿时，突然想到了。」「想到了什么？」「想到了我妈……不晓得她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然后我突然悲从中来，眼泪不听使唤地流，眼睛又变得红通通的，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这副模样，才会想戴面具撑到悲伤的情绪退去为止……」雅的自白令将悟有种挨了一记闷棍的感觉。养育她长大的父母自她幼小的时候便离异，而且母亲离家出走。生下了雅这个熊五郎私生女的亲生母亲，将悟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方。「我也有过类似的心情。」心乃枝突然开口向雅说道。「直到现在我偶尔还是会产生那种疑问——你们也知道我是被收养的养女。所以会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现在到底人在哪里。」「是吗……鹤真同学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呢……」「不过我并不会因此觉得哀伤喔。因为我最爱现在的爹地与妈咪了。」心乃枝露出灿烂明亮的微笑。「嗯……养我长大的爸爸、消失不见的妈妈、还有熊五郎父亲，我都不讨厌……」眼眶里似乎又渗出了泪水的样子。雅就像要挥别哀伤一样，用手揉了揉眼睛。「真是，妆又要被你哭花了啦。要不要去洗把脸？」于是雅在公共厕所的洗手台洗脸，恢复了清爽的素颜。心乃枝从包包拿出随身化妆包，手指拎着粉扑，轻轻地替雅的脸颊上粉底。刚刚还哭丧着一张脸的雅，如今又变回了上过自然妆的、略显成熟的面孔。将悟看着她们两人暗忖。——她们也会有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不安，这点我完全没帮她们设想到……「雅、心乃枝。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一共有两个灯笼对吧？」「嗯，我买了一个，将悟和神凪同学也合买了一个。」「我们三人共同放两个灯笼如何？费用当然是三个人均分。」「共同的意思等于我们每个人都放两个河灯吗？」「就是这样没错。其中一个灯笼是给我和雅的父亲……帝野熊五郎。心乃枝，你认识我爸对吧？」「对。小时候受过他的照顾。」了『祈祷真正的家人能一起生活』，给吊祭祖先的灯笼则是『祈祷大家能永保欢笑』。心乃枝和雅也各自写下托付了思念的愿望，把两张贴纸分别贴在两个灯笼上。然后给熊五郎的灯笼由雅负责拿着，给三人祖先的灯笼则是心乃枝拿。「好，我们去放河灯吧。动作不快点的话，放河灯的时间就要截止了。」三人重新开始排队。因活动接近尾声，队伍的长度也大幅缩减。才排没多久，马上要轮到将悟他们。架设在河岸的木板斜坡就是放河灯的场所。只要把灯笼放在流水的斜坡上，灯笼就会像溜滑梯一样流到河里。「哇～好像流水凉面喔～」「哎，神凪同学很没情调耶。」「怎样，鹤真同学自己刚刚还不是肚子咕噜咕噜叫。」「这、这两件事又不能混为一谈！」将悟轻轻推了眼看就快吵起来的两人背部一把。「好了啦，接下来轮到我们了喔。」放河灯前，工作人员用打火机替三人的灯笼点燃蜡烛。然后在工作人员的领导下，心乃枝和雅站到了斜坡前面。——哦，这个画面感觉还挺有味道的。将悟拿出数位相机，向两人喊声。「喂～你们两个看一下这边！」手持灯笼站在夜晚河川旁，被祭典的辉煌灯火照得光彩熠熠的两名少女。用镜头把身穿浴衣的心乃枝和雅的身影捕捉进画面里后，将悟按下快门。「将悟同学，我们要放了喔？」心乃枝和雅同时把灯笼放在斜坡。两个灯笼一转眼便顺着斜坡滑下，流到了河面上。三个人追着灯笼跑。「那边！灯龙现在飘到那里去了！」他们所流放的灯笼变成点点的亮光，随着其他灯笼慢慢漂走。昏暗河面上闪烁着光芒，就像天上的银河一般。将悟的视线追逐着那载浮载沉的亮光，脑里想着父亲。——爸，你竟然暗地里留了个妹妹给我……不过我已经跟妹妹重逢了。而且我发誓我一定会和真命天女邂逅给你看的……三人心中各怀情思，目送灯笼漂向远方。……这时，两个的灯笼忽然一头撞在一块儿。雅放的灯笼左摇右晃，差点被撞翻。「喂！鹤真同学！你不要挡路好不好！」「我又没有挡路！神凪同学闪远一点不就好了吗！」两个灯笼又再次相撞。这回换心乃枝的灯笼被撞得转圈圈，险些翻倒。「反、反击也太恶劣了吧！」「嘿嘿～谁教你挡路在先，这是惩罚！」「明明是我的灯笼要先过去！请神凪同学的灯笼退到旁边让出位置！」「鹤真同学的才该闪边去啦！」两人彷佛要把对方一脚踹下河里般拚命你推我挤，同时一路追着互不相让的两个灯笼。「靠右边点啦！人家的要先过！」「偏要往左！我才不让路给神凪同学呢！」「呜奴奴奴奴奴奴奴奴！」「咕奴奴奴奴奴奴奴奴！」两人一如要向灯笼灌注念力般，手伸得长长的，并且打开掌心。——你们两个是自以为超能力者喔……祭典的和乐气氛早己荡然无存，见两人争得你死我活的模样，将悟只感到愕然。「来祭典果然就是要吃棉花糖呢～」放完河灯的三人跟摊贩买了零嘴点心，坐在长椅上享用。「雅，你看你嘴巴旁边都被砂糖弄得黏黏的啦。」坐在雅旁边的心乃枝则是一边吹气一边吃章鱼烧。「丸子里面的章鱼好大块好好吃喔～」「连心乃枝也吃得嘴巴沾了一圈黑色的酱汁……脸上的妆根本就是白画了嘛。」将悟看傻了眼，一边唏哩呼噜地把炒面送进口。这时，忽见一道火光被打上天空……下一秒，一朵巨大的花朵从火光迸裂而出。隔了一会儿，「咚轰轰……」的沉闷巨响撼动了空气。见到天上打出了七彩缤纷的大型烟火，参加祭典的民众无不大声喝采。「天啊好棒～！」「好漂亮喔……」接着五道火光被打上天空，一朵接一朵开出向日葵般的烟火。雅和心乃枝一下子就被接连射到天上的烟火给吸引得如痴如醉。将悟也抬头仰望天空，放下筷子专注地欣赏这场豪华绚烂的光之飨宴。窜上星空绽放了耀眼光辉后便接着消失的无数烟火。那彷佛就是在象征炙热璀璨的夏日时光般。§暑假尾声的八月三十日，将悟接到了一通电话。「恭喜！帝野先生的作品在这次的摄影比赛获得评审委员评选为特别奖！」「真的吗！太棒了……」前些日子祭典结束后，将悟把拍了心乃枝和雅的照片寄去参赛。现在那张作品获奖了，因此比赛单位来电通知要赠送奖品。挂断电话后，将悟感触甚深地回忆那张照片。身穿浴衣手提灯笼的两名少女。她们那遥想分隔两地的家人的表情，完全符合放河灯这活动的主旨。「这么一来自由研究也搞定了……得救啦……」——不过，很可惜还是没能拿到大奖的温泉旅行。搞不好可以趁这机会约女生去旅行……正因为将悟把计划想得太过美好，所以现在难免有些失落。「……说到这个，特别奖的奖品是什么来着？」得知自由研究的麻烦有机合解套，一放下心中大石，就忘记要确认了。不过既然是特别奖，充其量就是纪念品之类的东西吧。将悟姑且抛下比赛的事，专心面对剩下的作业。于是，暑假最终日的傍晚。将悟在房间展开暑假作业的最后冲剌。「好……数学作业只剩三页就全部写完了……真是一场漫长的战斗啊……」将悟面露准备完成任务的男子汉表情，擦掉从下巴滴落的汗水。明明八月都快过去了，今天一整天却热得跟盛夏没两样。打开窗户也一样没有风吹进来，房间闷热得宛如三温暖似的。「可恶……要是房间凉爽一点的话，我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写完作业……」将悟一边吐着满腹苦水，一边看贴在墙上的企鹅和北极熊的照片。那是前些日子他去动物园拍照列印出来的。「就算在房间营造出南极般的氛围也没有变得比较凉快嘛……反而害自己做了被北极熊抱住不放的恶梦，热得要死。是说北极熊好像是生存在北极的动物……？所以我的房间其实一点都不南极？」将悟被热昏了头，脑袋一直思考着无关紧要的问题。叮咚，房间的电铃响了。应该是宅配业者抵达了的样子。「哦，奖品寄到了吗。」打开门一瞧，宅配的大哥哥双手捧着大纸箱站在门前。将悟收下包裹关好门，低头看占了玄关好大空间的纸箱。纸箱高度约莫八十公分左右。箱子上印有知名电器厂商的LOGO和看似电器制品型号的数字。和风扇的电器制品……「搞半天，这不是电风扇吗！」奖品是一台拥有美丽白色机身的最新型小电风扇。而且还有对应节能功能。「有了它我就能跟受酷暑折磨的日子告别了……那真是一段痛苦难熬的日子啊……」就在将悟沉浸于感慨之中时，电铃「叮咚叮咚叮咚！」地疯狂响起。将悟连忙跑去应门，只见柚璃奈站在门后，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帝……帝野将悟！为什么你会得奖！我不相信！骗人！这一定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搞错……柚璃奈你好像也有参加比赛不是吗？结果咧？」「呜呜呜……」听到将悟的问题，柚璃奈愤恨不甘地用力抿住了嘴唇。她拿出一盒细长的日式点心盒子。「本、本小姐竟然只拿到参加奖的芋头羊羹！谁是芋头啊！这是在向我下战书吗！什么芋头帝野将悟、什么温泉旅行嘛，我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气！」柚璃奈剥开芋头羊羹后，开始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你、你先冷静啦。我也错失了特奖啊。」「……所以你没有拿到温泉旅行？」「你看，我的奖品是这台电风扇。不过就某种意义而言，电风扇更合我意啦。」将悟得意洋洋地拍了一下电风扇。见状，柚璃奈立刻露出从容自若的表情，咧嘴冷笑。「哎呀是吗，好可惜喔。只要能阻止你去温泉旅行，我的监视也算小有成果了。」「严格说来也不是因为被你阻止我才没得大奖的吧。」「你给我听好。往后你也休想找到结婚对象。只要你继续接近女生，我就会一直不择手段妨碍你。给我做好觉悟了。」「你到现在还恐吓要妨碍我？拜托别那么过分可以吗！」「哼。不想被妨碍的话，那就快点放弃当上帝野集团社长的美梦吧。」柚璃奈用轻蔑的眼神瞪了将悟，走回自己的房间。「唉……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恨之入骨啊……算了，还是别理她的好。」将悟一边叹息一边回房。把电风扇搬进房里后，立刻迫不及待插上电源试用。「呀～好凉喔～」吹着舒爽的微风，感觉覆盖在皮肤上的汗水也被吹跑了。「有了它，我终于可以过凉爽的暑假了……慢着。」将悟抬头看了窗外布满晚霞的天空。「暑假今天就过完了不是吗！明天起就可以在学校吹一整天的冷气了……唉，要是能早一个月拿到电风扇不知该有多好。」一转眼将悟又变得心情沮丧，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算了，反正之后天气还会再热一阵子。我得在冬天到来前存好修理空调的经费。」将悟重新动笔算数学作业，准备把剩下的问题全部解决完。——到头来，还是没能在暑假找到结婚对象吗……明天起就是第二学期．崭新的校园生活即将开始。柚璃奈明言表示，她会使尽千方百计阻止将悟找到结婚对象。

第5.5卷 第4章 妹妹的面具与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