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5话 Daydream

八月十七日。结束漫长的回想之后，我轻轻吐了口气。没错，接到来自久留美的电话后隔了两天——我们搭着电车一起去旅行。目的地是——「……好怀念啊。」下了电车踏进车站的瞬间，隐约残留记忆中的风景令我不禁屏息。我们从现在居住的城市转搭两小时的电车，最后抵达了随处可见的乡间小镇。这座城镇的外观模糊地刻划在我的脑海里。这里是我出生的城镇。也是——我爸妈死去的地方。「哼，这地方还挺有情调的嘛。」走出车站剪票口的瞬间，我身旁穿着哥德萝莉装的女孩——樱久留美这么说道。穿着这种衣服不热吗？虽然我这么想，但她是生化人造人，所以大概没事吧。不过她的穿衣品味也未免太大胆了。「……我说啊，你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离开没多少人的车站后，我一边走在柏油路面上一边问道。「为什么要找我来旅行呢？而且还要我别跟亚留美说。」没错，今天我们是瞒着亚留美来这里的。我只留下一张写着『我出去一下』的字条，便离开了家里。这全是久留美的要求。因为还要做些准备，我们才会选在通过电话的两天后……也就是今天出来旅行。「因为我不太想让姊姊知道。而且我也不清楚姊姊对E计划了解多少。」「啊？这种说法不就好像亚留美有事瞒着我吗？」「…………」听完我的发问，久留美一句话也没说。沉默。我们就这样伫立在车站前好一会儿——「——没错，姊姊对你隐瞒了什么。而且——你还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是我过去担任姊姊的保护程式时的感觉。」「……所以是你还在亚留美体内时感觉到的吗？」「没错。不过那终究只是我的直觉罢了。」「居然只凭着直觉就把人带到这种地方来，这可真叫人笑不出来啊……」毕竟搭电车得花上两小时的时间。之前跟姬宫学姊打工存下的钱几乎都要花光了。如果此行没有任何收获的话，那也太让人吃不消了。「话说回来，你快点告诉我啊。」「什么告诉你……啊，难不成是我的三围吗？」「不要做无谓的装傻。」「还、还是只要胸围就行了呢?呜哇，居然这么变态……」「变态的是你的思考啦！」「真是的，不要吼得那么大声嘛。天气都已经够闷了。」「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开玩笑。」「是是是。那就进入正题吧。你想知道的是CIRCUS工业——E计划的秘密对吧？」久留美用稍微认真一些的语气开口说。没错，我会接受久留美的邀请专程跑一趟就是因为那句话。CIRCUS工业。以及E计划的秘密。如果那跟最近的头痛、怪梦，以及我妹妹樱亚留美有关的话，我就必须知道才行。因为我是那家伙的哥哥。「呵呵，听了包准你吓一跳。这可是我赌上性命潜入猫子房间才获得的独家消息喔。」久留美骄傲似的挺起胸膛。什么潜入黑医老师的房间……你还真大胆啊。要是我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事情。一旦东窗事发，感觉好像会被解剖呢。可是，没想到久留美居然会采取这种行动。她大概很担心姊姊亚留美吧。所以才会潜入E计划中心人物之一的黑医老师房内。不过她说什么『我有非常重要的消息，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在故弄玄虚就是了。「那我要说了喔。」久留美有些紧张地吐了口气后，便倏地伸手指向了我。「其实——你的父母亲曾经是CIRCUS工业的职员！」「…………」一瞬间，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糟糕。难不成这就是久留美掌握到的秘密吗？如果是的话，这情况就太糟糕了。因为之前狼谷爸爸才刚告诉我这件事情。「……唔，你好像不怎么惊讶呢。不过，事情不是只有这样而已喔。」「咦？真的吗？」「那当然。你的父母亲——居然是E计划的创始人呢！怎么样！？这事实很惊人吧！」「抱歉，久留美。其实最近有人才刚告诉过我这些事情。」因为自信满满的久留美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怜，我忍不住直接道出了真相。不出所料，久留美「咦……」地僵住了。她浑身冻得硬郑邦的，连在这个盛夏的太阳底下都没有溶化的迹象。等过了几秒钟后，她才缓缓地开始解冻。「你、你、你……你是笨蛋吗！？这种事情早点说嘛！」「你别强人所难啊。」「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好丢脸！这样刚才说得很臭屁的我不就像个可悲的小丑吗……！？」「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想来这个城镇呢？」「咦……因为你的父母亲是E计划的相关人员，我想说去以前住过的家或许可以找到线索……」「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啦。」的确，我们住过的家应该还留着才对。虽然可能已经易主了，不过看看房子或许能够回想起什么也说不定。「……嗯？」回想起什么？这是怎么搞的。我到底要想起什么呢……？「好、好吧！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赶快出发去你家吧！」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久留美显得特别有干劲。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依然那么有行动力。我也想效法她积极的态度。不过凭这家伙一个人是到不了我旧家的，我得为她带路才行。「那就跟我来吧。」这么说完，我便顶着夏天的大太阳在柏油路面上迈开步伐。印象中我们家在离这座车站很近的地方，所以应该花不了太久的时间才对。「等一下！」可是——当我正打算继续往前走时，我的衣摆却被人从后面用力地扯住了。在那里的是樱久留美。不知道为什么，她稍微将视线从我身上别开。「……我来牵着你。」「……啊？」我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反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就是说，那个……」「啊，难不成是用项圈跟锁链牵着我的意思吗？呜哇——没想到你有这么重口味的兴趣啊……」「才才才才才不是呢！我说的是手！我说要牵你的手！」久留美大叫起来，同时白皙的肌肤染成了桃红色。不不不，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可能乖乖接受啊。「你冷静点。先解释一下理由吧。」「喔……因为我还欠你人情啊。」「莫非你还对前天游泳池的事情耿耿于怀吗？」阴明在电话里都已经说过不用介意那件事情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在为此烦恼。了。」只有现在才这么做喔！这么说完，久留美便抓住了我的手。呜哇——这家伙比亚留美还要笨拙呢，居然用这种方式选人情。不过这种地方倒是有点可爱啦。「可是，为什么牵个手就算还了人情呢？」「啊？你在说什么啊。像你这种家里蹲可以跟我牵手应该要感到荣幸才对。」「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啊，不过你要小心喔。我还无法完全掌控身体，搞不好会一不小心使错劲呢。」「…………」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被久留美捏爆的宝特瓶遗影。……好恐怖。在旁人眼里看来，这幅景象或许就像跟女孩子相亲相爱地手牵着手约会也说不定，不过实际上却是形同跟一把老虎钳握手。这是哪门子的拷问啊？「你小心一点。要是手被捏碎，那可就不好玩了。」「别担心。我会在这个夏天彻底学会控制这副身体给你瞧瞧的。毕竟不这样就来不及了。」「来不及？」我边走边反问，于是久留美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虽然还没有告诉姊姊，不过暑假结束后我也想去高中上课。」「咦……是要去春原高中吗？」「嗯，我想大概会用转学生的名义吧。年级跟你们一样。至于复杂的手续猫子跟铃音好像会帮忙处理。」「……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你还是赶快学会身体的控制方式会比较好。」要是在学校里发挥怪力的话．身为生化人造人的事实就会曝光了。不过，久留美要转学过来啊……搞不好她也会跟我和亚留美同班呢。「所以……家里蹲的，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这时。久留美不安地紧握着我的手。「我也可以……加入跟你们同样的社团吗？」「这个嘛，我想应该是没关系啦……不过你知道我们社团活动的内容吗？」「嗯，是大家一起追求高中出道对吧？这样的话，我也有个目标。」「喔——顺便问一下，你的目标是什么呢？」「咦……」久留美一瞬间僵住了。然后她有些困窘地低下了头。「啊呜……应……应该是『做为人类高中出道』吧。」「啊，原来如此。你果然想跟亚留美一样啊。」「～～～～～～！不、不是的！我并不是想学姊姊，只是目标刚好重叠而已……！」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说中想法觉得丢脸，久留美慌慌张张地否认。……真是的，这家伙真的很笨拙呢。她会想要进高中就读大概也是因为想跟姊姊亚留美在一起吧。不过这种地方倒是既可爱又值得嘉许就是了。「什、什么啦。你干么偷笑啊？」「不，哪有啊？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仰慕亚留美呢。」「…………！少、少少少少罗嗉，你这个家里蹲的！我想进高中就读才不是因为有姊姊在呢！」「咦？是这样吗？」「当然！我只是觉得跟你们一起追求高中出道也不坏……」「也就是说，你很仰慕我们机研成员罗？」「～～～～～～！不、不对，才不是这样呢……」久留美惊慌失措地晃动着马尾巴。……算了。姬宫学姊跟可怜应该都不会反对这家伙入社吧。樱久留美。如果是这家伙的话，一定马上就能适应我们社团了。不愧是妹妹，久留美果然跟亚留美很像。没错——就是平常傲慢无礼……其实却非常可爱的地方。「……嗯？」就在我一边想着这种事情，一边漫步在街上的时候。怀念的光景突然映入眼帘。「？怎么了？家里蹲的。」「……不，没什么。只是似前我常跟姊姊在这里玩。」说着说着，我踏进了那里。公园。游乐设施顶多只有秋千跟跷跷板的小公园。印象中小时候我常跟姊姊在这里玩。当然——爸妈也一起。「————」话说回来。虽然之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四月姊姊送来的家庭纪录片中好像有拍到这座公园。我、姊姊，还有爸妈。那时候看到的是我们一家和乐融融玩耍的模样。不过，我却想不起来那部片是谁拍的——「什么啊。居然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没想到你记忆力还挺好的嘛。」「还好啦。而且这里是以前全家来玩过的地方啊。」「哼。所以是理所当然的罗。」久留美彷佛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毕竟是自己家人的事情啊。」「——咦？」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冻结了。——没错。会记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在这座公园里玩耍的事情清楚地留在记忆之中。因为那是小时候全家在公园里玩的回忆。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忘了自己爸妈的职业呢？一般来说当然都会记得。就算爸妈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我应该也多少从祖母或姊姊那边听说过才对。然而我却毫无印象——「——哎呀？」刹那间，我感到一阵晕眩。这么说来，我越想越觉得跟爸妈有关的记忆十分暧昧模糊。因为，我连他们两人是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了。不，我知道他们是病死的——可是最关键的病名却完全想不起来。「————」浑身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冷静一想，那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恐怖的地方在于我不知道自己双亲的职业和死因，却对此毫无疑问，就这样一直活到现在。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不对劲。现在的我有哪里不对劲。过去的回忆虚幻得宛如盛夏的海市蟹楼。这样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记忆被人随心所欲地窜改了一样——「…………！？」彷佛想打断这种想法一般，头嘎吱作响起来。是那个原因不明的头痛。「奇、奇怪，明明在电车里就吃过药了啊……」在我这么呢喃着的时候，有如头颅被老虎钳夹住的不快感依然持续朝我袭来。彷佛拚了命地想要阻止我想起爸妈的事情一般……「欸、欸，你没事吧？」久留美以担心的语气说。「我、我没事，只是头又稍微痛起来而已。所以你别一脸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你……你是白痴吗！？你一脸苍白地说这种话根本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而且，要是你有个什么万一的话，我就没脸见姊姊了！」「啊啊，也是啦……」前天去游泳池的时候也让亚留美担心了。照这样子看来，新学期开始后又要让她操烦了。明明我跟亚留美都得努力进行高中出道才行啊……「呜……！？」可是，我的膝盖却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头好像快裂开来了。剧烈的疼痛让人不禁萌生干脆昏过去还比较轻松的念头。可恶，黑医老师那家伙……那时侯她果然是随便诊断的吧？这绝对不是什么夏季感冒。「讨、讨厌，不要闹了啦……为什么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久留美挨到我身边激动地对我说。什么嘛，这家伙果然是个好家伙。居然还会担心我这种人。不过带我来这里的是这家伙，她会陷入惊慌也不是没道理的事情。可是，让她这么担心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我得想办法站起来才行——「啊……」然而这些思绪也轻易地被切断了。视野变得模糊不清。手脚逐渐失去力气。同时意识越来越淡薄。在这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庆典的乐音。☆「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啊？」听到某个人这么一喊，我顿时吓了一跳。映入眼帘的是聚集在夜空下的人潮。成群的摊贩占领了道路两侧，耳边传来吵闹的庆典乐音。夏季庆典。我正处于庆典的市集当中。「奇怪？为什么我会——」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独自低喃。这时，有人突然轻柔地拉了拉我的脸颊。眼前是年纪大约小学低年级的小女孩。少女穿着樱花色的浴衣，一头长发绑成了两束，看起来就像人偶一样可爱。她不开心似的扯着我的脸颊说：「请别说梦话了。我们不是跟爸爸妈妈一起来参加庆典吗？」女孩以跟稚气的脸庞不搭嘎的客气口吻说。——啊啊，对了。我跟爸爸他们来参加夏季庆典。往系在右手上设计成卡通人物，造型十分孩子气的手表一看，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三分。我记得烟火是从八点开始施放——「真是的，都是哥哥害的。烟火再过不久就要开始，我们却跟爸爸妈妈走散了。」「呜……对不起。」对了。我受到夜市的吸引，不小心跟爸爸他们走散了。然后就这样卷进人潮之中，不知不觉成了走失儿童。没错，跟她一起。「……好了，我们快点去找爸爸妈妈吧。」这么说完，她那小小的掌心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力道出乎意料地强。虽然表面上装得很冷静，但她实际上或许很不安也说不定。毕竟都走失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嗯，我知道了啦。」为了让女孩能够稍微安心，我尽全力用自己小小的掌心回握着她的手。我绝对不能放手。「好，我们走吧，老妹。」安抚似的这么说完，我便握着妹妹的手迈开步伐。没错——我在今年初有妹妹了。听说好像是妈妈远亲的小孩。那孩子出生后母亲马上就过世了，所以一直都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可是就在即将迎接新年前夕，这回却换父亲心脏病发过世了。女孩年纪尚小又失去了依靠。爸爸妈妈放心不下，于是决定收养她。可是，她却迟迟不肯对我们这些新家人敞开心房。我想她应该原本就有些怕生。又或者是——她还沉浸在父亲过世的悲伤之中呢？她对我们总是有些疏远。我不能对这样的她置之不理。因为，她在哭啊。她总是瞒着我们拚了命地忍住哭声独自哀伤。我想她一定是对于在不熟悉的家与家人之中生活感到不安吧。如果是小孩子的话，这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不过从没有大声哭喊这点看来，她或许算是坚强的了。可是即使如此，她依然是个幼小的女孩。所以——我给了她巧克力。那天看到独自哭泣的她之后，我不禁想鸿自己的第一个妹妹做些什么。为了稍微止住她的泪水，当时我把随身携带的巧克力折成两半递了出去。于是她稍微对我敞开心房了。她一定也厌倦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吧。从那天起，她就称我为「哥哥」，跟着我到处跑。在那之后——她也渐渐跟其他家人打成了一片。不过最后语气上还是有些疏离就是了。经历这些事情之后过了半年，八月某日。我跟已经彻底成为我家一员的她一起走在夏季庆典的市集之中。「……找不到呢。」「放心吧。我想爸爸他们应该也在找我们才对。」「要是铃音姊也能一起来就好了……」「没办法，谁叫姊姊生病了。」我一边回答，一边用小小的身躯挤开人群前进。没错，我姊樱铃音今天留在家里看家。因为她的夏季感冒迟迟没好。可是她却说「别管姊姊，大家开开心心地去玩吧！」，所以我想大概马上就会好了吧。而且她还喊着说「拜托带礼物回来喔！」这姊姊还是一样活力充沛呢。「铃音姊真的很棒呢。一开始我还误以为她是个脑袋有点奇怪的人。」「你的想法八成没错喔。」「才、才没这回事呢！而且铃音姊长得又高，身材又好！我将来也想变得跟铃音姊一样！」「…………」「……哥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呢？」「不、不……我总觉得那对老妹来说太困难了。」为什么呢？我完全无法想像这家伙身材变好的未来。话说回来，拜托你别说想变得跟姊姊一样。那种人要是有两个的话，这个国家就毁了。「呜呜……才没这种事呢。」妹妹像只小动物似的眼泛泪光。呜哇，糟糕。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代表眼泪快要溃堤而出了。跟我们成为一家人之后，这妹妹依然是个爱哭鬼。不过没关系。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我已经确实做好了准备。「来，老妹。」我从背上的小背包中取出巧克力片，然后将它分成两半递给了妹妹。「晤……」她一双大眼注视着巧克方片。「……哥哥太奸诈了，总是像这样给人家巧克力。而且这是用自己的零用钱买的对吧？」这么问完，妹妹便开始咯吱咯吱地啃起分成一半的巧克力片。……好可爱。看着这样的她，我直率地心想。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她那小小的手掌——「——我说老妹啊。」「…………？什么事？哥哥。」「——！不、不，什么事都没有！」妹妹好像很幸福似的啃着巧克力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别开了视线。她低声说了句「哥哥真奇怪」后，便重新开始啃食巧克力的作业。「……唉。」——又没能说出口了。我在心中这么呢喃着。我想这时候的我大概喜欢上妹妹了。初恋。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对象一定就是她。那个时候。把巧克力分给哭泣的妹妹时，她对我展露了微笑。带有泪水的小小笑颜。那是十分孩子气的愿望。年幼的我首度体验到无比直接的淡薄情愫——「啊……」这时。吃完巧克力的妹妹抬头仰望天空。一瞬间——轰声大作。看来在找到爸爸他们之前烟火就开始了。从庙会中看到的天空绽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话说回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看烟火呢。还有跟身穿浴衣的妹妹牵手也是。「呜——烟火开始了。」「没办法。既然这样，我们就两个人一起看吧。我想爸爸他们八成也在看吧。」这么说完，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或许我是想要两个人像这样一直在一起也说不定。烟火。当七影绚烂的烟火照亮妹妹的脸时——我这么心想。「——是啊。」点头附和我说的话后，妹妹也回握我的手。同时宛如开错季节的樱花般展露微笑。「————」——啊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段时光可以永远持续下去。我不经意地想着这种事情。没错——我确实这么想。「——啊，是爸爸他们。」发现在道路另一头朝这边挥手的身影，妹妹高兴地大声欢呼。「太好了，哥哥。」然后。她开口说。「这样就能回家了。」「——咦？」不知道为什么。妹妹无心的一句话让我严重动摇了起来。「？为什么要那么惊讶呢？铃音姊生病在家看家，所以今天看完烟火要早点回去，我们不是早就这么说好了吗？」妹妹理所当然似的轻声说。然后她拉着我的手打算走向爸爸他们。可是——「——不行。」回过神来，我已经反过来拉着妹妹的手拔腿跑了起来。彷佛——想要逃离前来迎接自己的爸妈一般。「哥哥，你要去哪里呢？」「那还用说！当然是逃走啦！要不然……要不然……！」然后话语中断了。怎么？不逃走的话，我们会怎么样呢？前方到底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我们啊？「…………哥哥。」夏季庆典。庆典乐音高声响起，妹妹在人群之中呼唤着我。然后她以非常哀伤的语气说——「不能逃走喔。」「——咦？」一瞬间，场景切换了。彷佛DVD的快转功能一股，我们置身其中的影像改变了。那是跟刚才所在的庙会会场毫无相似之处的狭窄空间。车内。我想起来了。这里是爸爸车子的后座。我坐进了这里。身旁还有妹妹也在一起。「——哥哥。」面对混乱不已的我，妹妹开口说：「不管再怎么努力，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都无法改变。因为，这里是哥哥的梦中啊。」「你、你说梦中……！」「没错。所以——」一切都会照着已经发生的剧本进行。用非常悲伤的声音这么说完，妹妹露出了哀感的微笑。刹那间——冲击传来。车身剧烈摇晃。什么东西粉碎的尖锐声音响起。——交通事故。当我回过神时，车子已经正面撞上路旁的电线杆停下了。没错，车子已经无法运转了。「啊……」好痛。全身彷佛快要裂开的剧痛。事故的冲击恐怕让我受到了严重的碰撞吧。我那小小的身体疼痛不已，没有失去意识几乎可说是奇迹了。「呜、呜呜……！」可是——在一瞬间转变成地狱的车内，我只是拚命地挪动身体。坐在邻座的是身穿浴衣的妹妹。我想她大概也跟我一样，身体被事故的冲击所创。面对额头流下一道血柱失去意识的妹妹，我拚命地——抓住了她的手。「咿……啊……」明明只是抓着她的手而已，我的手腕却痛得好像快断掉了。这不是什么比喻，我全身上下或许都骨折了也说不定。「呃、呜呜呜呜……」我一边发出已经不成声的惨叫，一边想办法靠着无法随心所欲移动的身体逃走。快点。要是不逃出这里的话——「…………！」我好不容易用另一只手握住门把，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把门打开。一瞬间——我从缝隙间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一如往常的城镇风景。跟风云变色的车内大相迳庭的和平样貌。不知道是不是那画面——让我稍微松懈了注意力。「啊……」身体钻出打开的车门时——我感觉到人在车内的妹妹的手轻易地溜出了掌中。消失的柔软触感。回不来的温热体温。我立刻回过头去，试图再度返回车内抓住那小小的掌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第二次的冲击撼动全身。敲击着鼓膜的声响很像方才在夏季庆典上听到的烟火声。同时车身爆出了红光。火焰。大概是受事故冲击影响外漏的汽油因为什么缘故点燃了吧。刚才乘坐的车子眨眼间摇身一变，成了照亮夏天夜晚的篝火。「呜……」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平安无事。我一定是被车子爆炸焚毁时的冲击吹跑了。所以，只有我看到了那一幕。接二连三从附近民家聚集而来的人群。疑似从旁边撞上车子的大型卡车。高高升起黑烟的熊熊火焰。彷佛耳鸣般自远处响起的庆典乐音。

第四卷 第5话 Daydr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