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园田海未 06 所谓的适得其所。

我再一次确认袴裙的绳带，最后戴上黑色护胸──然后拉开会场拉门。会场内回荡著弓弦拉紧射出的声音。好──！以及中靶时喊出的凌厉吃喝。啊──已经许久没有置身在这种紧张感之中了。这天是七月最后的周未。我来到千代田区运动设施的弓道比赛会场。啊，为了避免大家误会，先在这里写清楚，我当然已经停止了弓道社的社团活动。这次是应学妹请求，希望我无论如何都能来当团体战的帮手──「下一组，音乃木坂学院弓道社，请上前──」这是五人团体战。我作为最后的落位，站上射箭场并划开步伐。弓道最重要的，就是完美拉弓与射中标靶。不过──这两件事绝不是毫无关联，也就是说，射姿完美自然就会命中。适当的两脚间距约如箭长──约比身高一半短一点的间距。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呼吸平稳，集中精神──就在聚精会神后吐息的瞬间。静静地──周围的空气也静止下来，世界变得无声无息。插图005然后，就在这有如时间静止不动的静谧世界中。我缓缓地拿起弓──并摆出举起姿势──眼前已经容不下其他外物。只剩下屹立不摇的黑白标靶。以这副完全化为白纸的身心──专注于眼前的标靶。拉紧手中弓弦，等到时机来临──射出。放开手指的瞬间，箭羽便直飞向前。在身体终于能稍微放松时，周围欢声雷动，响起激烈掌声。「四射皆中──」被我遗忘已久的一这种感觉。体内彷佛有什么重物瞬间消失。我感觉到自己开心之余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我轻轻低下头，小声的道谢后便退出射箭场。「了不起的四射皆中！园田学姊，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比赛结束后，我望著箭道上的绿色草地，坐在道场的一端休息。学妹凑了过来，低头向我道谢。「毕竟是我突然退社造成大家困扰，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喔。」我眨起一只眼睛回应，学妹有些惊讶地往后退。也不用反应这么夸张吧──看来我果然还不够格模仿绘里。「园田学姊──给人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呢。不过──我们还是觉得很寂寞啊。学姊真的不回弓道社了吗？明明今天也展现出那么强的实力──太可惜了。」学妹露出求助的眼神，让我不知所措。「会有今天的结果──是因为大家都很努力啊。」「才不是这样！今天会赢是因为有学姊站在落位，让大家能够安心射箭的关系。学姊可是音乃木弓道社史上最强的无敌王牌喔。就连春季大会的时候，其他学校也都在热烈谈论学姊的事。而且甚至是预赛时不同组的学校，都跑来探查园田学姊的情况，结果发现学姊已经不在弓道社了，还说『既然音乃木落位的园田不在，那就不用特别在意了』──我真的……好不甘心！！」学妹的眼里浮现了泪水，我对她感到抱歉。我缩起了身子。听说春季大会时──他们并没有晋级决赛。「抱歉。不过──」我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不语。「园田学姊，请回到弓道社吧！身为弓道场的女儿竟然不在弓道社，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啊──」学妹开始放声大哭，我递出手中的饮料试著安抚她。想到了今天下午──还有μ's的练习。＊「真的非常抱歉，我来晚了──！」我迅速跑上楼梯，打开门后深深弯下腰道歉，结果──「讨厌，怎么了，小海这么毕恭毕敬──真可爱妮可♥」日香走过来抚摸我的脸颊。「啊、这是──」对了，这里是μ's的练习场所，和进入弓道场时的礼节不同──看来是因为上午去担任弓道社的紧急救兵，现在脑袋里还有点混乱。「小海，欢迎回来～！弓道比赛的结果怎么样？」另一边和真姬讨论舞蹈动作的穗乃果注意到我，向我挥手。「算是尽到义务了。」我这么一说后，「好厉害，明明已经很久没参赛了，却还能一比就拿到优胜？」琴梨笑著朝我走来。「虽说是优胜，但也只是小型地区大会而已──」当我含糊带过后，凛跳起来兴奋的说：「就算是这样，得到优胜还是很厉害啊喵！小海果然是无敌的弓道女王喵～☆」凛真是的──这样说我会害羞的。我感觉到自己有些脸红。穗乃果也笑著说：「小海不好意思喔，虽然你才刚到──但这下就全员到齐了，马上开始排练要在夏季演唱会首次发表的新曲吧！」好的，我明白了──♥＊回应了穗乃果之后，我认为自己也能够愉快地开始这一天的练习──原本也应该是这样没错。暑假里的礼拜天。会来学校继续社团活动的社团并不多，校舍空荡荡。只有棒球场正进行比赛──看来好像是附近的少棒锦标赛。我们播放的歌曲是「夏色微笑1, 2, jump！」。是为了夏季演唱会所特别制作的──新曲。和之前热衷忘我时所做的第一首歌曲的曲风完全不同，这首歌非常阳光又爽快感十足，我认为是非常有夏天风味的歌曲。今天胜利的余韵也帮助我畅快地跳起舞来──咦？咦咦咦咦咦──？啊，这、这──非常抱歉。这、这不太容易呢──我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跟不上大家的动作，节拍紊乱。我想想，这里要把手举起来，脸朝向前方，One Two──然后──咦？啊，这里要往右移动──不对，应该直接往前，啊，举错手了！？啊，没跟上，怎、怎么办──「STOP──！暂停～」日香高举起手，直到琴梨暂停音乐。「小海，你怎么了？忘记动作了吗？」日香将食指放在唇上，露出讶异的表情。「很、很抱歉，我想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就是有点没跟上拍子。」哈啊哈啊──我累到手撑在地上喘息。「小海今天上午才刚比完弓道比赛回来，一定很累了。」琴梨靠过来摸著我的头称赞──好棒好棒。啊──我难为情地闭上眼睛。这时真姬开口说：「小海──大概是因为从小学习日本舞蹈，所以节奏才会慢了半拍。这也就是为什么小海体能很好，动作却总是慢了一点的原因。还有重心较低也是原因之一──」慢了半拍？日本舞蹈导致重心──？突然一瞬间觉得头昏眼花，无法好好消化真姬说的内容。「那、那个──」我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抬起脸来──看到穗乃果和琴梨一脸担心的表情。「小海，你还好吗？──稍微休息一下会比较好喔。」不用了，我没问题──我本来打算拒绝。但琴梨还是很担心，这该不会是因为夏天持续不断的烈日照射下，而产生的中暑症状，所以硬是让我到一旁休息。啊──必须好好补充水分才行。＊我躲到楼梯间的阴影里，边喝著先前放在保冷箱里的宝矿力水得，边愣楞地望著大家继续练习。啊──看样子大家已经变得非常会跳舞了呢。即使少了我，成员们也能完美绕过那一个人的空缺，一点也不会手忙脚乱，开心地跳著舞。我感觉到放在自己头上的湿毛巾，在看著大家的这段时间里变得温热。我一个人想起了刚刚真姬所说的话。慢了半拍、重心较低──老实说真是戳中我的痛处。令人困扰的是──被这么一说，自己心里也有个底。那是我从小练习日本舞蹈时，反覆听著的清元和长歌、常磐津的拍子。还有不站稳脚步就无法顺利动作，由武道彻底锻炼出来的低重心。这些在我懂事前就被灌轮、被锻炼起来的绝对基准，是属于园田家的节奏和动作──我并不像真姬那样精通音乐，所以无法说明清楚，但我还是感受得到。毕竟这些习惯和现在播放的跳跃般轻快的偶像歌曲舞蹈──很明显就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有如天壤之别。唉。我叹了一口气。这份绝望感──说不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对我来说──可能有点强人所难。那些浸染进我身体里的习惯太过根深蒂固。然而现在全都成为枉然。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首歌。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但是当时心想──只是还没习惯而已。是因为自己至今都对偶像和流行音乐完全没有兴趣的关系。但是我错了。我肯定原本就天生──不适合当偶像。正因为意识到这点，而成为沉重的现实。然后于此同时，我想起了今天上午的弓道比赛。在脐下丹田用力并调整呼吸。以及下沉的重心。双脚不动如山，紧闭双唇，直视前方的标靶，在放出弓箭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快感。所有动作惊人地与自己的身体完美契合、一气呵成。以及那支顺利射中标靶的箭矢──啊──明明夏季演唱会马上就要来临了。我却这么不争气。这样好吗？不──当然不好。这绝对不是件好事。但是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感到有点──眷恋。当四支箭矢全部射中标靶时，弓道场响起的欢呼声，和之后学妹的赞扬。虽然知道这只是地区大赛预选上微不足道的小小胜利──但心情还是雀跃不已。在那个时间、那个场合，我是能确实为队伍的胜利作出贡献的人。但是现在──我这个人真的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吗？想到这里，便将自己和μ's其他八人比较，总觉得只有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该不会真正属于我的地方──并不是这里──但是──＊我摇摇晃晃地走在夕阳西下的秋叶原街上。拒绝了穗乃果和凛一起去吃可丽饼的邀约。我向她们说自己想思考一些事，双脚却不知不觉往回家途径的反方向走──走在大楼之间，朝向什么稀奇古怪店家都有的繁华街秋叶原前进。「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小声地喃喃自语。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就在我不经意地仰望前方时，看到那里有一块很大的看板。2F 游戏、动画、偶像SHOP 阿缇密斯偶像──商店？这是间什么样的店呢？真是毫无头绪。只觉得是一间我平常不会注意的店。但是对现在的我而言──非常需要一根救命稻草。就算只是小小的线索也没关系，只希望──有什么能将这点线索告诉我。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进去之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但就在要踏上这小小的杂居大楼的第一段阶梯时──头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啊，小海！」「哦～小海！拒绝了可丽饼约会偷跑到这里来，真是狡猾啊妮可～！！」日香突然整个人朝我飞奔过来拧著我混乱的脑袋，还大力揉乱我的头发。「真难得会在这里见到你♪是来买东西的吗？」带著笑容的琴梨手里抱著有商家标志的大袋子。「不，我只是──」突然起念头。真的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在意起这间店──「──我看小海也是来研究偶像的吧～？不愧是小海，眼光真好！这间店的偶像周边可是出了名完善，小香香也常来检视商品喔♥今天是因为小琴说想要来看看当做服装参考，所以就带她来了。对了，小海也来看看吧，很有趣喔♥」日香说完后便窥视著我的脸，她嘻嘻嘻笑著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开心。走上阴喑陡峭的阶梯来到店内，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一片混沌。店里空间狭小，放置了很多直达天花板的柜子、柜子、和柜子。在这之间穿梭的通道仅能勉强让一个人通过，摆放出来的商品五花八门，不只有偶像团体的CD和DVD，杂志和书籍当然也少不了，还有像是卡片和吉祥物、吊饰等等杂货小东西，甚至排放著大条浴巾和舞台表演用的服装（这是真品吗？）。再加上印有照片的大型人形抱枕──哇，这是等身大小吗？「哇──小海真闷骚♥马上就看上这个抱枕，选择意外地很成熟呢香香♥这个啊──是让男生们可以像这样，紧紧抱著自己喜欢的偶像睡觉的抱枕喔♪你看你看──还可以像这样跟偶像亲亲喔♥」琴梨开心地看著日香的实际示范，并发出「呀♥」的叫声，我看著她们──双眼睁得又圆又大。又来了──又感觉双脚失去了力气。头晕目眩，感觉整个世界上下颠倒。从我所熟知的世界──一下子转移到别处。来到同一扇门另一边的世界，这里充满了许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还以为──偶像只要出CD就好。」我唯唯诺诺地说，结果日香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并摇动手指。「要是在这年代还那么保守，可没办法在严酷的演艺圈中生存喔～！所以小海也赶快舍弃和风典雅形象，改走更贴近时下偶像风格的笨蛋路线吧♪嘻嘻──这么一来，小海现在的粉丝族群就由小香香接收了──」就在此时。「啊，是A-R1SE！」店内释起了女孩子可爱的声音。在我们所处的柜子对面，有两个不知穿著哪间学校制服的女学生。大概是──国中生吧？当我在佩服她们竟然也知道这种内行的店时，发现她们也和我们一样，在秋叶原UTX学院的校园偶像圏体A-RISE的周边展示柜前看得目不转睛。现岂不是不太妙吗？」嗯──毕竟她们一定是A-RISE的粉丝，总觉得跟我们没有关系──况且目前也完全没有我们μ's的周边商品啊。我以苦笑回应日香，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弯著身体悄悄地从货架缝隙间窥探对面的情况，她们正按著自己因为兴奋而胀红的脸颊，检视架上各式各样的商品。嘴里说著：果然还是小杏树的吊饰最棒了。或是，人家超级想要和绮罗大人同款的指甲片啦，但是好贵喔，这个月可能下不了手──之类的话。两个人兴奋愉快地谈论著。另外还看了卡片，并诚惶诚恐地描绘著装饰在专柜里的亲笔签名，小声地互相说了什么之后更忍不住尖叫相拥。她们的眼里闪烁著耀眼的光芒，看起来非常快乐──是为了喜欢的事物而著迷的的人才有的眼神。「女孩子也会──来这里买东西呢。」我一个人喃喃自语后，日香马上回话：「这是当然的啊──！目前偶像的人气比例是男女各半喔，现在的小学女生最喜欢的已经不是帅哥团体了，而是校园偶像♪无法在女子圏得到人气的团体是绝对红不起来的妮可！」然后举起手展现自己的肌肉。确实如此。那些女孩表情里的光芒，和穗乃果和日香、琴梨──和μ's的其他成员们的光芒又有所不同。她们表现出──幸福的悸动和兴奋的光辉。那大概就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传达出的纯粹憧憬。我好像也能够理解。占据心头的那份纯粹憧憬。那是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心情。我也感同身受。我也有对自己来说非常闪亮、非常重视的存在，即使对象和自己是同性──也绝对仿效不来的耀眼存在，但就算如此也无关紧要，仍以纯粹的心意想著对方的事。只不过就我的情况而言，那个存在就近在咫尺，有时这份心情会害我陷入极为混乱的状况──看著那两个女孩的表惰，总觉得连我自己都心跳加速了。真奇怪，这该不会──是会传染的吧？就在我心里这么想，并安抚自己开始加快鼓动的心跳时。「哇！好可爱。这个感觉很适合小海♥」自顾自看起架上商品的琴梨说道，并在我头上戴了某样东西──嗯？「哇──真是太可爱了！你看你看，真的非常合适喔♪我看下次小海的服装就搭配这个吧♥」琴梨拿著镜子照向我。镜子里倒映出的──是头上戴著店里贩卖的宽版发箍的自己。那个发箍上，有用纯白柔软的毛做成的猫耳朵──「……！！！」心脏差点因为受到冲击而弹飞出来。我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身体动弹不得，无法拿下发箍。「对吧，真的非常适合喔。把这个买回去吧？」琴梨继续说话的同时，我仍像是被钉子钉住般──凝视著镜子里的自己。心跳会如此剧烈，是因为延续了刚刚的心情吗？我怎么可能适合这种东西──明明想要马上反驳。但冲击力过大害我说不出话，身体也无法动弹，只能继续凝视著──镜中的自己。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心里感觉到些许搔痒感。就像琴梨刚刚所说──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好像变可爱了──这难道是错觉吗？毛茸茸的白色猫耳。戴上这个的我简直变了个样。和总是很拘谨的武道家海未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正常女孩子一样的我。真是出奇不意。总觉得身体稍微变得轻盈了。怎么会。我竟然也能──做到这种事。我感觉到自己心里深处的躁动。从小就只穿暗色不起眼服装的我──心中有些疑惑。这样的我──也可以在头上戴上这样的东西吗──「小海身上有880円吗？」我下意识点头回答琴梨的问题。「真好──日香也想戴猫耳──！之前抽签决定服装的时候也是这样，结果都是小海抽中最可爱的衣服，每次都只有小海享尽好处太不公平了～小琴偏心、偏心、偏心鬼～！」日香在一旁吵闹。琴梨则露出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对我说：「我觉得小海绝对非常适合当偶像喔。明明──这么优秀、这么帅气、这么威风凛凛──同时却又可以这么可爱的人，全世界一定只有小海你一个了。小海，我真的好～喜欢你♥你要期待琴梨下次帮你做的衣服喔！」抱著我的琴梨，身体非常柔软──再怎么样我还是赢不了这股女人味──我心里这么想著，便轻轻地笑了。离开那家店后，我将装有猫耳发箍的纸袋抱在胸前，有点感慨地──站在原地。我想所谓的偶像──不只是关乎重心或节奏而已吧。虽然能够感受到因为学习日本舞蹈和武道，而日日置于身体中心，为了稳住重心的透明铅块──它所带来的重量。但心里的那份重量稍微减轻了，身体好像也跟著变得轻盈。总觉得从明天起──可以稍微轻快一点地跳舞了。在那之后，琴梨坚持要我在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写下契约书。写下契约书后，果然还是觉得──心里莫名躁动。又害羞、又开心、又想逃跑、又想哭出来的心情──这个猫耳带给我勇气，但要能坦然戴上它，可能还是需要—点心理准备──契约书下次的服装一定会搭配猫耳。

第二卷 园田海未 06 所谓的适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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