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冠位决议上第二章

<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120/121599/85262.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1──对于我而言。冠位决议这个词汇，听起来有种特殊的感触。因为莱涅丝‧艾梅洛‧亚奇索特的命运，在那时候被决定了。那场会议，我们被迫面对──上一代君主肯尼斯的死留下了多大的空白。那一天，与会者透过多数决，决定将艾梅洛派自长期统治的矿石科赶下台，另寻代理的管理者。然后在第二次的冠位决议前，我被强行拥立为新君主候选人，遭暗杀未遂的次数多到我不想去回忆。我认为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是当时的管家的教育以及他付出了一定努力的结果……然而到头来，划分生死的只有幸运而已。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密切关注兄长。我打从以前起便是他的粉丝。他是义兄【肯尼斯】身亡的那场第四次圣杯战争的生存者。明明纯粹的战斗能力与生存能力低到在集结的主人中几乎是倒数第一，却不知为何不仅从战争中生还，更在不知不觉间接手了义兄的艾梅洛教室，是个特异人物。按照常理，我或许该怨恨他。根据纪录，魔术师之间并未直接发生战斗，但他无疑是跟义兄交战过的对手之一。就算并非如此，情报也显示他夺走了义兄手中的圣遗物。由于在懂事之后与义兄接触的次数寥寥可数，我对义兄的死没有多少感慨，但换作平常的我，应该会以各种方式利用恩怨榨干他的价值吧。我没有这么做，果然是对他着了迷。一个人──还是以新世代而言也不怎么样的学生撇下君主生还，展现了超群的幸运。若是能吸收那种幸运，搞不好我往后也能生存下去，我抱着这种如拙劣魔术般的念头，将兄长束缚在自己的位置上。「兄长也只参加过一次冠位决议吗？」「当时出席的君主，包含代理人在内也只有最低限度的四人，而且无论哪边的君主都没什么干劲。在即使在钟塔遇见也不值得夸耀的君主排行榜上，我应该毫无疑问地名列第一吧。」「兄长受到大家的喜爱，应该抵消了这一点不是吗？不过，你当然没什么地位和威严可言就是了。」眼见兄长皱起眉头，我获得了充实感。明明跟我打交道那么久了，却仍旧将自卑感暴露在外的你实在可悲。可以的话，希望你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我转动目光。此刻，我们坐在巴尔耶雷塔阁下派来的马车上。特兰贝利奥也准备了马车，当然，他们并非没有豪华轿车。在什么场合以什么方式接送客人，依照彼此的关系及立场而定，会鲜明地凸显出欲表达的讯息。至于这次的情况，从车夫格外有礼的态度来看，意思应该是「我们很重视你们，叛离贵族主义投靠我方如何？」。这种令人讨厌的传达方式充满贵族特色，我迟早要还回去。还有，希望他们能够透露是用哪种魔术让乘客的屁股几乎感受不到马车的震动的。「唉，无论如何，我们手上的牌不够多。既然对方特地事先找我们过去，唯一的做法只有拿这个借口来收集讯息，之后则看调查组的成果而定。」我点头附和，试着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么，调查组的状况怎么样，兄长？」我询问的语气忍不住透出雀跃。可别责备我啊，我的兄长。坦白说，我没想到那个点子会那么适合。光是像这样回想起来，我就忍不住咧嘴偷笑，而格蕾初次目睹时闪闪发光的眼神，甚至令我产生一点也不符合个人风格的感慨，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一辈子份的善行都做完了。兄长将眉头皱得更紧，大大地叹息。「目前没有问题。虽然有费拉特和史宾在，不能疏于注意。」「呵呵呵。那格蕾怎么样？」「她现在也一起坐在晃动的巴士上。他们目前在整理关于哈特雷斯的情报。」喔喔，兄长回答时的表情相当苦涩。搭乘同一辆马车的托利姆玛钨以一如往常的冷淡表情注视着我们的互动。2听说巴士在伦敦行驶的历史相当悠久。即使像从前的我一样不住在伦敦的人，应该也很熟悉那出现在电影与连续剧中的矮胖红色双层巴士【Double decker】吧。伦敦原本以马车作为运输工具，不过自二十世纪初引进汽车以来，巴士好像就跟地铁一同承担起了伦敦的交通网。刚和老师一起抵达伦敦时，我目睹据说最近才引进的连结【Bendy】巴士，大吃一惊。虽然那种将两节车厢前后连接的车型，看起来会碰到许多问题，不过这也代表巴士是多么深受伦敦本地居民的喜爱吧。今天的我们也坐在双层巴士上。在车窗另一头，街道的风景随着平稳的引擎声流逝而去。有时是数量格外多的博物馆与美术馆。有时是循规蹈矩地并排骑在道路上的自行车。每一种景物都看来愉快地融入城市，让我不禁忘了目的，看得入神。当然，我们这次选择搭乘巴士是为了避免遭到跟踪。老师分别备有公务车与私人用车，不过这次没有用上。我们尽可能分散到不同车站上车，在巴士上集合。跟据史宾的说法，那些狂热崇拜老师的学生不只知道老师汽车的车种和车牌号码，甚至掌握了车胎的摩损方式及车上的小配件，有容易变成魔术侦测目标的风险。无论如何，当我们在巴士上层谈论这次的调查时，那个词汇冒了出来。「哈特雷斯的弟子……？」「对，没错。」老师的声音如此肯定。我坐在巴士最后方，费拉特与史宾则坐在前一排的座位上。虽然彼此压低了音量，但只要强化听觉就不成问题，不会妨碍对话。当然，费拉特还施加了伪装魔术，以免其他乘客听到谈话内容。就算我们讨论危险的魔术话题，在周遭众人听来也会转换成无关紧要的学校生活等内容。我想，平常上课的时候，他搞不好也会使用这类魔术享受乐趣，但我没有追问这一点。咳咳，清了清喉咙后，老师的声音往下说：「毕竟他本来是现代魔术科的学部长。单论曾经受他指导的对象，人数就多得数不清。但是，关系可以明确称之为弟子的魔术师没有那么多。」听老师这么说来，的确没错。若包含旁听生在内，曾经受老师指导的魔术师人数众多。不过，以接近到能了解彼此为人的距离互相接触的学生应该很少。艾梅洛教室的正式学生也是，范围应该十分有限。更何况是当时对人才来说没什么吸引力的现代魔术科。「现代魔术科这边的纪录被仔细删除过了，不过梅尔阿斯提亚那边的资料留下了各种情报。嗯，尽管不经过比对难以分辨，但一方面还有菱理流出的讯息佐证，我掌握了他大约五名弟子的位置。你们去查访他们的位置。」「好的～！」「……费拉特，你尽可能待在后面。史宾，大多数交涉由你负责。必要的时候我会辅助你，所以尽量找出可以连结到哈特雷斯的线索。话说，虽然我们像这样进行调查，哈特雷斯的行动也有可能与冠位决议毫无关联。」老师这么说着，但看起来也不太相信这个可能。冠位决议来得很突然，正因为如此，与至今的案件丝毫无关的机率应属微乎其微。不，就算没有关联，两者都确实是老师应当面对的障碍。「我明白了。」史宾点点头。「不过，以老师的状态，不是没办法在别人面前露脸吗？」「唔……！」老师语塞。费拉特从前排座位回过头。再度目睹老师的模样，他捂住嘴角。「噗、噗噗噗……！」「不许笑，费拉特！对老师很失礼！」「因、因为！这样的教授实在太大笨钟☆伦敦之星了！应该说，变成这个样子要叫小笨钟☆伦敦之星吗！啊，不对，是金属笨钟☆伦敦之星吗！」车上的座椅是双人座，不过这个座位上只有我一个人。，可是妳为何露出那么伤脑筋的表情，鼻翼抽动个不停？」「没……没有。那个，我就是没想到，那个，老师居然会变得那么可爱……」「咿嘻嘻嘻嘻！这可是我的同类啊！」亚德的感想一点也没错，我用尽全力才忍着没爆笑出声。趾高气扬的老师，现在是掌心尺寸。耀眼的金属光泽在他的表面波动，无论那头长发或服装，全都化为十分之一的尺寸，统一成同一种颜色。这好像是把托利姆玛钨的一部分加工之后，重新定义成老师的使魔的产物。几位乘客听到笑声，转头看了过来，我朝他们点头致意。我们用费拉特的魔术伪装了老师的模样与谈话的概要，不过看来没有连我们的笑声都盖掉。接着──「作为紧急方案，这也无可奈何吧。」迷你老师一脸不高兴地开口。「如果会议变得忙碌，我或许就顾不上回应这边，但暂时可以共享五感，月灵髓液【Volumen Hydrargyrum】原本即具备计算这种反馈的功能。我并非没有使魔，不过无法期望达到精密度这么高的感官共享，魔术回路也不足以精细地演算校正行动。虽然得借用莱涅丝的东西教人生气，但既然这个方法最有效率，不采用可是愚行。」这种说法很符合老师的风格。「无论如何，女士，当情况实在需要艾梅洛Ⅱ世发言，就由妳来扮演我的使魔，我从那个口袋里说话。妳会介意吗？」「……好……好的。我当然不介意。」「谢谢。」迷你老师很有绅士风度地一鞠躬。「那么，回到正题。关于哈特雷斯的弟子，这次去见的对象是盖谢尔兹‧托尔曼，他以魔术药闻名，属性为火，最近不常与钟塔接触，不过在社会上声誉颇高。虽然没收到他生性好战之类的情报，但若碰上无法避免战斗的情况……」等我们另外确认过几件事后，巴士抵达了目的地的车站。那是一个清静的地区。一片跟公园相邻的住宅区，路上只看得到寥寥数名行人。当然，这里远比我的故乡都市化得多。不过，即使是在伦敦，从核心地带搭乘约二十分钟的巴士，也能看见这样的景色。有谁会想到隔壁住着真正的魔术师呢？以英国喜爱幽灵的风气来看，知道这点的话，风评说不定反倒会上升。「工坊就在西边。」口袋里的老师指示我们。我迈步前进，炸鱼薯条的香味自一段距离之外的公园摊贩处传来。大多数店家都准备了许多调味料，我喜欢的口味是满满的黄芥末酱和番茄酱，再加一点麦芽醋。一咬下去，酥脆的面衣与调味料就会在口中迸开，配上白肉鱼清淡又扎实的鲜美滋味，营造出不管吃几次都不会吃腻的好味道。那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后记住的香味。是老师教我认识的味道。当我在瞬间追溯起那些记忆，走在身旁的少年停下了脚步。「史宾？」「有几种气味掺杂在一起。」「咦？」他指的显然不是刚才的炸鱼薯条。「是魔术的气味。感觉是混浊的蓝色和紫色。基础是炼金术使用的药品，我分辨出了几种，但混合在其中的气味比较新──应该是赤红吗？」听到皱着眉头的史宾这么说，老师从我的口袋里下达新指令。「费拉特，展开观测。」「OK，教授！开始干涉【Game Select】！」费拉特按照老师的话转动手指，让一片金属箔飞起来。形状类似于日本的折纸。或者该说就像电玩游戏中的线框模型一样吗？既非鸟类也非蝴蝶的魔术结晶宛如真正的生物般，拍打由金属箔构成的薄翼，在某间住家的上空盘旋。「就是那边那栋有烟囱的房子吧。嗯～的确改造成工坊了……要从这里骇入吗？」「不，骇进去后如果被发现，对方出于正当防卫跟与我们敌对也没得抱怨吧。这次只是来打听对方过去的恩师的消息，就试着走正门拜访吧……不过，要是情况不对就马上撤退，别放松戒备。」听到小型老师的声音微微透出紧张，我体内的感觉也变得敏锐至极。我和史宾互相点头，走向住家正面。我吞了口口水，然后深呼吸。接着敲了两下门。「午安。」屋主没有回应。想立刻再度敲门的冲动袭来，但我等候了一会儿。我暗中回转体内的魔力，护住口袋里的老师。我提升精神的专注力，好在必要时能瞬间发动「强化」进入战斗状态。不久之后，屋内传来反应。未经掩藏的随意脚步声走了过来。门扉与墙壁之间打开一道细缝，缓缓地被人推开──「──嗨～你们好吗？」有人从门内发问。我和老师轻轻倒抽一口气，听觉比我更敏锐的史宾在我身后绷紧身躯，因为每个人都记得这个声音。那是在我们心中烙下鲜明的印象，实在太难以遗忘的人物。唯独费拉特轻拍手掌，哇的一声发出愉快的欢呼。「好久不见！咦，妳怎么在这种地方！难不成妳曾是哈特雷斯先生的弟子吗！不对，这样不太对劲，虽然年龄似乎相符，橙子小姐看起来也涉猎广泛，可是你们的术式没有那种感觉耶！应该说属于不同类别，差异大概有街头格斗家与绑头巾的谍报员那么大！啊，不，两边在未来有可能意外会出现在同一款游戏？」「看来你还是老样子。嗯，我个人不讨厌这种态度。只是我对游戏领域不熟，不要见怪……哦，连君主的样子都变得相当可爱啊。」发出轻笑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东方女性。女子水嫩的肌肤看来像二十七八岁，但并不确定。与她的发色一样，她很适合赤红。并非纯色，而是衍生色。那种有些黯淡的印象与她很相称。其名正如同费拉特所称呼。从收到冠位决议的消息时开始，我们就应该预料到她的来访吗？「苍崎橙子……」老师在口袋里发出呻吟。冠位的人偶师在门后微笑。＊虽然瞬间有所迟疑，我们仍然接受她的邀请进入屋内。就像史宾的鼻子识破的一般，墙边的置物架上摆着许多药品。堆积如山的瓶罐里浸泡着各种昆虫与草类。「哦……」从口袋里望过去的迷你老师发出沉吟。当我们喝着橙子泡的咖啡，她微微颔首，回答了我们的问题。「对，我当然知道哈特雷斯博士。在我所知的时期，现代魔术科可是由他指挥的。直到现在，听到艾梅洛掌管现代魔术科，我都觉得不太习惯。」「……那是家族没落后被强塞过来的结果。」「对这些学生们来说，结果不是很好吗？」橙子愉快地望着坐在椅子扶手上的迷你老师。她也轻松地靠着木椅椅背喝着咖啡。那副模样简直就像侦探事务所或哪里的所长一样。以她的经历，说不定真的也经历过那种时代。「然后，我当然不是哈特雷斯的弟子。应该说，我跟你们是为了同一件事才来到这里。」「跟我们是为了同一件事吗？」当我发问，女子微笑着点点头。「嗯。这里是别人的家，我既没与屋主见过面，当然也没征得他的同意。咖啡也是从刚好放在那边的东西里随便挑的，但屋主的品味看来很不错呢。」「橙子小姐！」我忍不住吐槽。面对加深笑意举起咖啡杯啜饮的橙子，扶手上的迷你老师用力皱紧眉头。「妳已经驯服了他人的工坊吗……」「我可没做出那么无法无天的事，只是不采取敌对行为而已。看就会知道什么举动会触及工坊的禁忌吧？」我无法理解她的作为有多么惊人。不仅擅自入侵还泡了屋主储藏的咖啡，却依然不算是敌对，我不明白这个意思。只是，缩小的老师露出了极度绝望的神情。就像个明明已耗尽体力，却重新认知了自己必须跑完的距离还有多远的马拉松跑者。接着──「……好了，谈谈正题吧。」橙子摘下眼镜，忽然压低了声调。先前也出现过一样的情况，橙子的性格会以那个行动为界线转变，就如同某种开关一般。与其说是人格改变，更像是改变应对社会所须的面具【Persona】，也就是切换善恶的优先顺序。有人情味的她和不带人情味的她，两者都是苍崎橙子，并非其中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唉，我的来意是处理消化不良。虽然很享受在双貌塔伊泽卢玛发生的事情，但我知道还留下了一些残渣，而且我被迫强制退场。尽管之前的约定已经解决，我依旧偶尔会抱着消磨时间的心态追踪这件事。」她指的是哈特雷斯。那名魔术师也暗中涉及了那起案件。老师和莱涅丝判断，在那场竞标案件核心咒体的地下拍卖会上，提供资金给伊泽卢玛的人物应该是哈特雷斯。被当成方便道具利用的冠位人偶师会追查他的行踪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实际上，她是不是介意自己遭人利用本身就相当值得怀疑。原来如此，用消化不良来形容的确适合。「那么，从学生们刚才的说法来看，你们是追查着哈特雷斯才来到这里的吧？对情况掌握到哪一步了？」「目前查到他大约有五名弟子。」「哈！不愧是在钟塔拥有地位之人，调查这种事的动作还真快。名单可以让我瞧瞧吗？」「可以。史宾，给她看看。」由于老师点头同意，史宾老实地掏出怀中的笔记。看见那些名字后，橙子倏然滑动手指这么说：「啊，去找这两个人也没用。」「那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们和这里的屋主一样下落不明。我原本正在追查另一起事件中关于失踪魔术师的消息，结果碰上了哈特雷斯的消息。嗯，总之这是起连续失踪案吧。」橙子的回答令我感到一阵战栗，手边的咖啡香味仿佛也消失无踪。连续失踪案。我的感觉就像突然从魔术师的异能世界被抛进现实的悬疑事件里。在我所知范围内最高位的魔术师告诉我们这急转直下的发展，使得一股呛咳的冲动在我口腔内扩散。老师也用微微紧绷的声调发问：「失踪？」「唔。你们还没查到那一步吗？」橙子观察我们的反应，说道：「对，没什么好吃惊的。一般人如果失踪，会引发骚动，不过魔术师原本就是世界的异类，即使消失，被发现的机率也很低，更何况是不太与钟塔接触的人物。」我也是这样吧。她加上一句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补充「然后，参考周遭众人的证言与工坊的情况，这里的魔术师──盖谢尔兹‧托尔曼大约是从三天前起下落不明。加上已经失踪的两人，这下子有三个了。我也还没查过哈特雷斯剩下的两名弟子，但看过这份名单后，我得以确信他们的共通之处。不如说，剩下的两个在那边是名人……以身为迷宫生还者闻名。」「呜哇，真的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迷宫生还者的消息，因为现代魔术科几乎看不到嘛。」费拉特和史宾分别有所反应，而我不解地歪过头。「……迷宫指的是什么？」他们两个听了，连连眨眼。缩小的老师也同样用水银构成的小手捂住嘴角，闭上一只眼睛。「也对，格蕾得从这里开始了解。」「啊～小格蕾虽然在钟塔上课，但不是魔术师嘛。」费拉特的话令我不禁感到惶恐。「对……对不起。」「不，这是我的问题。这个项目的确与现代魔术毫无关联，所以教学时不会提到，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像妳一样的学生。」这代表这件事对于钟塔居民而言是种常识吧。我感到更加愧疚了。不过，老师丝毫没有对我露出失望之色，以沉着的语气开口：「苍崎小姐，我得花些时间向弟子解释，这样无妨吗？」「当然无妨。我也想听一次现代魔术科君主上的课。」橙子将手放在胸口，以轻松的姿势催促道。3「哈哈，没想到会遇见那位冠位人偶师。」我也忍不住面露苦笑。唯独那名女子实在让我觉得棘手，她行动的逻辑与我差异太大了。若是纯粹衷心追求根源的魔术师，还有驾驭之道，然而我难以理解她的欲望。老实说，我正在庆幸自己没被分到另一组。「所以要解释迷宫的情况吗？是有这个必要……总之，路径【Path】似乎很顺畅，真是好极了。兄长相当灵巧啊，这不是很像阿特拉斯院的分割思考吗？」我的本意是要慰劳他，兄长却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我。「……不必刻意称赞我。我并非启动了数个人格，这只是将我自身的思考并列化，与阿特拉斯院的分割思考截然不同。大致上，即使思考或行动变得有些草率，肯尼斯教授精心制作的月灵髓液也会加以修正。就算是一般人来操作，只要习惯了就能办到。」唉，当然正是如他所说。若是曾在格蕾故乡遇见的阿特拉斯院院长翠皮亚‧艾尔多那‧阿特拉希雅──喔喔，光是想到这名字就令人发寒！──包含人格构筑在内，应该能轻松地将思考分割成七块左右。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说出如同局部未来视般的发言。这次我要兄长去做的，是以当时的体验为基础，试着制造出常规外的使魔。不，如果有人吐槽，我这么做是不是觉得把兄长变成两个，欺负起来更有成就感，我会有点难以回答就是了。说到此处，惯性带来的轻微力道传来。马车停住了。在圆形的车窗外可以看见作为此行目的地的宅邸。这次的见面地点是巴尔耶雷塔的别邸之一。整齐排开的仆人们在宅邸入口处准备迎接我们。「好了，我们这边也要在冠位决议前开会，与人事先疏通了。」我悠然抬起手臂。当然，这是为了让兄长护送我下车。兄长不情愿地牵起我的手，我们一起下了马车，由巴尔耶雷塔的仆人们带着走进宅邸，看到一张熟面孔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等候我们。「梅尔文。」「嗨，挚友！辛苦你们远道前来！我想比巴尔耶雷塔阁下更早见到你，所以在这里等着呢！」梅尔文‧韦恩斯。自称兄长的挚友，人渣榜排名第一名的人物。梅尔文还是老样子，挂着开朗又可疑，只有一张脸长得帅的笑容迎接我们。因为他老是吐血，我觉得他差不多是时候去死了，他却迟迟不肯走向人生终点。不，如果他现在死了，我们会因为失去治疗源流刻印的方法而陷入困境，但我会不时偷偷这样祈祷也无可奈何吧？「你是时候去死一死了吧？」啊，我将想法说了出来。「哈哈哈，你这位妹妹今天讲话也特别难听啊！妳这一面有点像妈妈，不过举止的优雅可是一点也不像噗喔喔喔喔喔喔！」不需要我动手惩罚，调律师就附和似的开始吐血。我从他身旁闪开。当我忍耐着想直接狠狠地踩在他头上的冲动时，梅尔文以手帕捂住嘴，扬起眼珠子询问：「哎呀，反应好冷淡，我的挚友韦佛怎么了？你可以担心我喔。好了好了，写一首诗来歌颂这段比任何珠宝都更高贵美丽的关系吧。干脆直接陪我去我家经营的医院看病也可以喔！」「没怎么了啊……还有，希望你别若无其事地捏造什么美丽的关系这种话。」「不不，这不是自然之理吗！这是从百万年前起注定的事实，从九年半前起确定的真相！啊啊韦佛，事到如今还必须要我说出这些，你让我好伤心！」自称挚友以夸张的动作热烈表达巨大的冲击与悲痛多么令他险些死去，我的兄长一脸厌恶地远离他──「……我正在讲课。」他面有难色地抿紧嘴唇。4老师轻盈地跳到桌子上。像这样一看，迷你老师的体能好像比原本的老师好。大概是负责大部分运算作业的托利姆玛钨办到的吧……虽然我也有点想看看老师费力爬上桌面的模样。然后，他按着同样是水银制的夹克的胸前部分开口：「……在解释之前，我先讲一段课吧。」也许是在确认尺寸，他跺了两下脚后这么继续道：「妳对迷宫有什么看法？」「迷宫吗？」…像米诺陶洛斯的迷宫之类的……那个，路线复杂交错，设计成没有人走得出去的地方。」「是啊。在神话与传说中出现的许多迷宫里，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囚禁那头怪物米诺陶洛斯的迷宫。除此之外，埃及法老阿曼连罕三世兴建的大迷宫与埃皮达鲁斯的圆形迷宫也是这类例子。」老师水银制的脑袋上下点头。那头长发摇曳起来，宛如远方的海洋。「但是，迷阵【Maze】和迷宫【Labyrinth】本来是不同的东西。迷阵就像妳说的一样，路线复杂交错，还设置了许多死路，目的是让探索者迷路。不过相对于此，本义的迷宫只有单一路线。」「……咦？」听到这令人意外的说法，我的声调不禁染上疑惑之音。「这个差异在绘制成图画时十分明显。直到约十五世纪为止，画家们多年来描绘的形形色色迷宫图虽然路径蜿蜒曲折得像大脑皮质的皱褶，但画的全都是只有单一路线的迷宫。也就是说，其目的不是让探索者迷路，而是透过让他们走在漫长的道路上多次改变方向，去除平常在外界的感觉。」去除平常的感觉。「只有单一路线也有其原因。由于没有多余的岔路，使得探索者自始至终都会将注意力放在迷宫最深处。去除了平常的感觉后，感觉会自然地投向自身。在迷宫中不断前进就是渐渐潜入自己的内在。那么，他们在迷宫最深处遇到的怪物【米诺陶洛斯】，就是带来死亡的另一个自己的身影。」听到老师这番话，我仿佛遭到雷击一般，暂停了呼吸。这是当然的反应。「那简直就像……我的故乡的……」那里并非只有一条路线。但在那片地下，最后等着我的正是另一个自己。她戴着面具，与我拥有相同的躯体，手持与我相同的「长枪」，还施展「长枪」作为宝具的功能，露出獠牙。「──那个故乡，正是对妳而言的迷宫。」老师这么断言。「然后，一旦走到迷宫最深处就必须折返。毕竟路只有一条，掉头折返等于逐步体认进入迷宫时经历的过去。抵达最深处时应该死过一次的探索者，一步步认识到过去，渐渐重生……换言之，迷宫并非单纯的迷途，而是死与重生的通过仪式【Initiation】。」老师的话语，如下雪一般落在我心中。对我来说，故乡曾是那样的地方。不用说洞窟，我还潜入由阿特拉斯院的七大兵器重现的过去，与母亲一起活着归来。原来那是一段具有象征性，如神话般的时光吗？「咿嘻嘻嘻！妳还掉了点眼泪吧！」<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120/121599/85263.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卡在固定装置上的亚德小声呢喃。这样感觉很难为情，真希望他别提了。老师往下道：「随着时代转变，这种通过仪式的方法论被运用在宗教上，那就是称之为教会迷宫等等，绘制在各地宗教设施地板与墙面上的迷宫。特征在于蜿蜒曲路的环绕型式，大都为克里特型的七圈以及十一圈。此处的『十一』是偏离十诫又未达十二使徒的不完全罪恶数字，可以说是代表世俗的数字吧。」站在桌上的老师弯腰抚摸脚边。他在示意。迷宫就是像那样被刻画在教会地板上等等地方的吧。「教会迷宫的目的是净化罪愆。如同设计上采用世俗之数十一所示，意图让探索者在作为罪愆意象的迷宫中与活在世间所承受的罪与污秽对峙，借由死与重生的通过仪式净化灵魂。在这个情况中，埋伏在迷宫深处的米诺陶洛斯应该视作沉眠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撒旦之呼唤，这样才正确吧。」这番话很难懂，但我大概听得明白。大致上是指欲望、冲动之类的事物吧。人人心中都暗藏着无法吐露的诸多肤浅欲望。昔日的教会迷宫的定位即为面对这类欲望之处。「同样的，魔术师的心中也有一座迷宫。无论任何人都无法彻底地究明自己，正因为如此，可以从这座精神迷宫中汲取出越多事物者，越可能成为能干的魔术师。虽然得先具备可供汲取的才能就是了。」老师这么说着，暗暗咬住下唇，很有他的特色。有些人应该会说他的反应很滑稽吧。对我而言，则是感到有点悲哀。老师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呢？「──原来如此，这就是艾梅洛教室的教学吗？」在我身旁聆听的橙子愉快地挑起一边眉毛。「非常抱歉，讲的都是基础。」「不不，你教得很好，讲解细心。我们魔术师会不慎被神秘本身所触及，尽管当然也会学习横亘于其后的历史，我们往往疏于连结历史与魔术的概念。原来如此，接受这样的教学，即使是其他学科难以应付的学生也会成长吧。这当然因人而异，应该也有些教师会生气，认为这非常浪费时间。」那句话没有任何隐藏的意图，让我感到恐惧。这也难怪。因为在身居冠位的她眼中，钟塔的高位魔术师与为欠缺才能所苦的老师是一样的，两者都无疑比她逊色。正因为如此，苍崎橙子才会以明晰透彻的观点来看老师的教学。咳咳，清喉咙的声响响起。声音来自桌上的老师。我不认为那具身体需要咳嗽，发出声音是想拉回我的注意力吧。当我抱着歉疚转过头，老师点点头轻踏脚跟，响起金属与木材相碰的清脆声响。「不过，现在谈论的并非形而上的话题。钟塔本来就有一座著名的迷宫。」「呃，就是方才开始提到的，有生还者出来的迷宫吗？」我感觉话题总算进入了核心。如同在地底徘徊许久，远远地望见了光亮。可是──「不，顺序是相反的吗？」老师这么订正。「相反的？」「对，可以说是因为这座迷宫，钟塔才建造在此。」我没有立刻听懂那句话的意思。我对自己不聪明的脑袋深感失望，试着重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进入西元后，神话时代的魔术失传了。真正的古老魔术从世界消失踪影，在地上留下之物微不足道。」我以前听过这种说法。据说从原本的魔术来看，现代的魔术就像个空壳。西元后与西元前的神话时代有着绝对的悬殊差距，无法相提并论。因此，伪装者令人畏惧。来自英雄伊肯达奔驰的时代，古老的魔术师使役者。在魔眼搜集列车的那一战也是，我一直抱着恐惧。一旦容许她施展哪怕一个魔术，所有人都会直接死在她手中。「不过，在钟塔的地下──不，在伦敦的地下，沉睡着直到现在都不可估量的巨大神秘遗骸。」老师指向地板说道。「遗骸指的是……」「与地上相比，人智打造的人类版图【Texture】在地下的影响力本就较弱。正因为如此，地下残存着在地表已经失落之物的碎片。不过，钟塔地下埋藏着用那种词汇难以描述的物品。」我总觉得老师沉着的话语背后潜藏着极为可怕的东西。在我耳中听来，那宛如埋藏在地下的宝藏。「那些物品就在……那座迷宫里……吗？」「对。例如龙种的牙及鳞片；例如失传的灵石；例如琥珀里封存的死去九头蛇幼体，统统是如今在地上几乎不可能取得的咒体。那座迷宫可说正是钟塔的支柱。」「嗯～砍杀游戏！果然巫术是RPG的经典！角色可以重新创建直到初期奖励点数高到足以马上转职忍者，也可以养殖数十只恶魔，最强的魔术师得标明营业时间在房间里等着才行！」费拉特欢喜地摆出胜利姿势。我也隐约察觉到是这么回事，不过听到老师说出口，果然还是深受冲击。原来如此，就像老师所说的一样，我也能理解正因为有那样的迷宫，钟塔才会建造在伦敦。不过，根本的部分依然是个谜团。「……为什么在伦敦的地下有那样的迷宫？」息。这代表事情很难启齿吗？我心中这么想着，老师在不久后缓缓地开口：「有些人即使知道钟塔的迷宫，也不知道这件事……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存在。」那个词汇沉重，也挑起了我的兴趣。钟塔的传说。本身生活在神秘中的魔术师们，在漫长时光里口耳相传的传承，到底是怎样的内容？然而，传说切入的方向出乎我的意料。「古代曾存在一头巨大的龙种。据说其雄伟的躯体比山峦还要庞大，每根利爪都像高塔一样。」「……咦？」这就像突然听人讲起梦话一般，我不禁眨了好几下眼睛。地下有个迷宫……到这里为止我都还能接受，但是为何这时候会突然冒出什么古代与巨大的龙种之类不现实的词汇？「那个，老师？现在不是在谈论迷宫吗？」「总之妳听下去吧。这就像是钟塔流传的童话，不过那至少在现代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形迹。啊，虽然手握神秘遗迹的妳或许也会认为这是个骗小孩的可笑故事。」老师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说了下去：「许多龙种察觉到神话时代的结束，在幻想消失前转移至了世界背面。可是……那头巨大的龙种却在这边停留了很久。『他』说不定是认为像自己那么强大的龙能不受影响，又说不定是另有别的理由。」老师宛如火堆前的说书人般，述说着那头龙。老师会用「他」来称呼龙，应该是对龙抱有某种共鸣吧。若当成这是致力于日渐消逝的神秘的魔术师本能，是否有些穿凿附会呢？「然而，开始回转的世界波动，终于使得巨大的龙种也被迫屈服。龙种接受了这里已经是属于人类的世界的事实，终于打算转移到世界背面，却错失时机。在神秘已然变得稀薄的地上，无法开启通往『世界背面』的孔洞。龙为自身的傲慢发出咆哮。纵然如此，他没有绝望，也没有放弃。既然没办法以神秘转移的话，那就改用物理方式移动。他用巨大的躯体钻向至今还残留着神秘的地底。」比起讲课内容，这听起来更像个童话故事。而且是有些悲伤的那种。也难怪我会连想到恐龙。那些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荣兴盛，甚至恣意占领生态体系顶点的生物，却因为太过适应那个时代而消失了。或许，我们也和恐龙一样。「不过……」老师开口。「不过，龙种在钻进地下的过程断了气。」「后来怎么样了？」「没有怎么样……结果尸体完整地留在了地底，那是据说大小相当于一座山的巨大龙种尸体。之后，这具尸体被地下的震动撕成数块，本来就巨大的龙种身躯化为了更大规模的迷宫。」「迷……宫……」故事终于连结到一开始的话题。老师配合茫然发出呢喃的我继续道：「位于比钟塔地下更深之处的那座大迷宫，称作灵墓阿尔比恩。」墓。听到那个词汇，我浑身掠过一阵颤抖。在故乡的案件中，我以为已经彻底摆脱因缘的词汇，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地方重返。不过，这个故事太过荒唐无稽，教我难以光听这些就接受。至今为止，我曾好几次碰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遭遇。一路以来面对这种现象，我对自己也有了一点自信，但唯独这一次，这就像给了我致命一击。「……那个……」我好不容易开口。「那个，难道意思是说，那座灵墓阿尔比恩就在我们脚下吗？」「我说过了吧，这就像个童话。可是，姑且不论传承的真假，有些遗迹留到了现在。我们脚下真实存在着一座巨大的迷宫──不，称作一个新世界也可以──那里现在也正替钟塔创造莫大的利益。」老师的话在摆放药品的房间内淡淡地响起。虽说此处也是魔术师的工坊，但与他吐露的言语相比，这个舞台实在太过平庸。或许正因为如此才适合。对于一定程度以上的钟塔魔术师而言，那应该是早已熟悉的常识。「──呵呵，实在很荒唐无稽对吧？」原本在聆听的橙子扬起嘴角插嘴。「我第一次听说时也很惊愕。存在那样的东西，就算声称神秘从世间远去也教人为难啊。」「得知关于龙的遗骸的消息时，我也很困惑。」史宾说出感想。他们的想法与我相近，让我有一点得救了的感觉。既然事情足以令他们两个都感到惊愕，我没办法立刻接受也是无可奈何吧。「我相信喔！因为那可是钟塔耶！连富翁豪宅的地下都会出现神秘的地下城了，钟塔没有才奇怪不是吗！封锁的门扉！谜样的保险柜！Monster surprised you！」「好，给我闭嘴，费拉特──如同刚才提到的，从灵墓阿尔比恩所能获得的利益相当庞大，所以钟塔设立了从迷宫发掘各种咒体并加以管理的专门组织，用来防止十二家中有哪一家独占迷宫利权，获得压倒性优势，是个完全独立的营运组织。」利权、独占这些字眼，让话题突然带有了现实的味道。简直就像云霄飞车。幻想气息太强的单字与太过脚踏实地的单字宛如跳起华尔兹般，搭着手臂转圈圈。这弄得我头晕目眩，我隔着兜帽轻轻按住太阳穴。「请……请等一下。」「怎么了？」「不，那个，我没办法好好地吸收内容……」我坦白实情。对于我愚笨的脑袋来说，资讯量有些过多了。而且这不是单纯的数量庞大，资讯的组合特殊又复杂，我没办法好好加以整理。「原来如此。」老师点点头。「那么，试着整理成图表吧。史宾，你在课堂上也做过吧。把那张图再划一遍。」「啊，我知道了。」史宾从怀中取出钢笔。他先是写下灵墓阿尔比恩的名称，又画出了两个三角形相对的分布图当作迷宫的简图。迷宫内部好像也分成几层，他在用来区分的线旁依序填上了名称。从浅层开始，依序为采掘都市、大魔术回路、古老心脏、天文台……等等。最后，史宾在图的上方写上我刚才听到的组织之名。秘骸解剖局。「这就是……灵墓阿尔比恩，以及为了发掘那个迷宫成立的组织吗？」「没错。秘骸解剖局掌管迷宫的一切。纵使是名列贵族主义派第一位的巴露忒梅萝、民主主义派第一位的特兰贝利奥，都不能干涉他们的指挥。在某种意义上，可说秘骸解剖局属于钟塔，却又不是钟塔。所以，即使妳在钟塔进修了半年却不知情，也没什么好责备的。」属于钟塔却又不是钟塔。不加入十二家任何一家，专门掌管迷宫的组织。我尚未充分理解，不过渐渐隐约地认识到了那个组织有多么重要。「那么，老师……这座工坊的魔术师是灵墓阿尔比恩的生还者，这是怎么回事呢？」史宾写完之后发问。话题终于回到开头。作为前提的解释实在太多，甚至让我有种走完一趟长途旅行的感觉。我不禁大大地叹了口气。钟塔的大迷宫──灵墓阿尔比恩。依照橙子的证言，哈特雷斯的弟子们都是那座迷宫的生还者。那件事到底会连接到什么样的真相？我吞了口口水。然而，桌上的老师在此时发出沉吟。<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120/121599/85264.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老师？」「不好意思，看样子那边也准备好了，我要专注一下那边。」水银制的缩小版老师就此变得面无表情，像电力耗尽的机器人般沉默。5「……课上完了吗？」我这么询问，兄长不服气地扬起目光。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代表他先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边的身体上吧。这类似于晕车，容易在与远距离的使魔交换主要五感时发生。当然，有一定实力的魔术师都很习惯这种情况，但我的兄长不可能有能锻炼出这种抗性的经验。皮地说。当然，通知我们巴尔耶雷塔准备妥当，摇晃兄长身躯的人就是他。他没有表现出半点等待人从晕使魔的症状中恢复这种值得赞许的举动──「来，走吧。」梅尔文扬起形状姣好的下巴，迈步走向宅邸的走廊。我望着他的动作，问依然蹲着不动的兄长：「不要紧吧，我的兄长？」「当然没问题。妳也不会等我吧？」「呵呵，我不希望自己重视的兄长逞强喔，因为我可是只有一点点喜欢看别人痛苦表情的可爱义妹喔。」「……妳如果还想珍惜朋友，就早点改掉那种性格。」「嗯唔。」他学会了多余的反击。基本上，兄长明明是最清楚这种性格并非事到如今还改得掉的人啊。吞下那些抱怨，我们也和托利姆玛钨一起跟在梅尔文后面。走廊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绘画。其中有几幅是连我也知道的名画，清清楚楚地夸耀着宅邸主人的权势。这些当然统统是真品，不愧是统治创造科的家族。巴尔耶雷塔钟爱艺术，也经营着数间美术馆，展示品毫无暴发户的不自然感，画作的派别与排列方式反倒还像在考验我们的审美眼光，真令人讨厌。这次展示了卢梭的作品等等，展设的重点应该放在巴比松画派到印象派吧。不久之后，梅尔文在一道特别气派的门扉附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了，韦佛。」「干什么？」「我想你当然知道，大多数民主主义成员总是想排除掉艾梅洛派这个不确定因素。毕竟是十二家中的第十二位，这时候毁掉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危在旦夕的家族的君主笑咪咪地说：「只是，巴尔耶雷塔另当别论，毕竟巴尔耶雷塔阁下很中意你。」「…………」对我而言，梅尔文的发言也相当沉重。因为受到他人青睐并非只有好处。好歹属于贵族主义的艾梅洛的君主，却得到民主主义的巴尔耶雷塔君主偏爱，这不可能是什么好听话。艾梅洛本来就被同盟的贵族主义派鄙视，这种情况反倒像是一触即发的炸弹……当然，巴尔耶雷塔是在十分清楚那种事的前提之下提出邀约，梅尔文也愉快地找我们攀谈，双方的性格都好得跟我不相上下呢。兄长一直面有难色，按住胃部附近反问：「你想说的不是那种人尽皆知的事情吧。」「嗯，当然不是。不过你走在钢丝上，也陷入走不通的困境了吧？不被贵族主义接纳，但又不屈从于民主主义或中立主义，这种自力更生的地位本来就支撑不了多久。多亏这样，妈妈从前阵子起也开始留心了。」「令堂吗？」「对对对。所以，我出卖了你们。」「……啊？」「你在说什么，你这个人渣！」忍不住有所反应的是我。我觉得他是将人类的卑鄙无耻之精髓用污泥熬煮成形的家伙，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卖兄长。相对的，人渣夸张地耸了耸肩。「哈哈，放心吧。我出卖的不只是你这位挚友的筹码，我这颗脑袋也彻底压上去赌喽。咳噗！」梅尔文轻轻一阵呛咳，捂着嘴的手帕再度染红。随着那个信号，仆人推开门扉。宽敞的接待室里摆放着相称的紫檀木长桌。屋主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扬起布满皱纹的手。「嗨，艾梅洛家的小子。」「久疏问候，巴尔耶雷塔阁下。」「喂喂，你这话是在说自己的时间感跟老人可不一样，打算挖苦我吗？才几个月没见吧？」老妇人──依诺莱生动地眨了眨眼。她的手边放着烟灰缸，手指夹着香烟。从在室内扩散的香味判断，那应该是草本烟吧。不过，有问题的对象在更后方。与依诺莱在同一侧的长桌位置上，坐着另一名人物。我的脑海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兄长倏然瞪大双眼。「……没想到连你也莅临了。」「哈哈哈，巴尔耶雷塔阁下经常向我谈起你们，所以我厚着脸皮请梅尔文居中介绍了。」那是一名肌肉结实的男子。从外表所能想像到的年龄大约是四十五到五十岁。不过，对魔术师而言，从容貌推测出的年龄不怎么可信。他穿着的西装无疑是完全手工的订制品，高级布料漂亮地贴合男子肩膀及背部隆起的线条。这次使我们哑口无言的，是其他理由。「……麦格达纳‧特兰贝利奥‧艾略特。」兄长勉强唤出对方的名字。

第八卷 冠位决议 上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