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winter fall 上 02 燃烧的都市

时间略微倒回，这里是哈尔贝的内部。

抵达古连丹的时间比想像中的还短。

哈尔贝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就是这么惊人吧，雷冯与菲丽两人只是默默凝视着静静流过眼前的光景。

然后，目的地抵达了。

（只要战斗仍然在都市内部进行，我就会受到盟约限制而无法参战。）

两人一边听着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哈尔贝的声音，一边看着眼底下的古连丹光景。

俯瞰下的古连丹因空气罩而朦胧。

之所以看起来朦胧，是因为空气罩周围弥漫着烟雾之故。

下面可以看见无数并非街灯的不定形光芒。

都市中央——王宫那边正发生着战斗。

「盟约是指？」

菲丽如此问道。

（就是与链金术士的盟约，在过去奠定自律型移动都市基础的人就是他们。只要是发生在自律型移动都市内部的战斗，不论任何理由我都不能伸出援手。因为长期不曾与人类交流的我，很有可能被人类视为敌人。）

的确，哈尔贝的外型看起来跟污染兽如出一辙。

话说回来，哈尔贝在自己的领域内率领着大群污染兽，所以到头来它仍然算是污染兽的同类。

（奈米机械与群集细胞因初期斗争而扩散，而这些分体也就是构成污染兽的基本元素。人类无法区分我跟污染兽有何不同，也是很合理的结果。）

「……的确，你突然降落到地面的话，肯定会引发一场大混乱呢。」

菲丽的声音感觉起来散发着冷淡氛围，是自己神经过敏吗？

不，不是神经过敏。

她一定想这样说——

没用的东西。

「…………啊哈哈。」

轻笑声让她做出反应望向这边。雷冯假装在检查链金钢，藉此逃开菲丽的视线。

「……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古连丹崩坏后，我将会跟蕾娃媞一决雌雄吧。）

「你想说的是……我们会输吗？」

雷冯实在无法将这句话当成耳边风。

（人类诞生出来的战士啊。你们确实拥有强大的力量，可是这并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赢得胜利。所以，我打算一边遵守盟约，一边尽好自己的羲务。）

「…………」

（而且也不能保证蕾娃媞就是最后一名敌人。）

「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战斗已经开始了。你们过去吧。）

雷冯不及细问。

因为，哈尔贝相当强制地中止了对话。

藉由移去雷冯他们的立足点的方式。

（这个距离已经有违反盟约的嫌疑了。）

在最后传入耳中的只有这一句话。雷冯立刻抱住身边的菲丽，并且捂住她的口鼻。

在这里呼吸会陷入险境。

充满污染物质的空域立刻就过去了。在突破空气罩的独特感触之后，雷冯两人立刻被烟雾弥漫的空气包围，而且他们也立刻通过了这段空间。

「咕哈！」

来到可以呼吸的地方后，雷冯张开嘴，压住菲丽嘴巴的手也放开了。

「咕哈！」

她似乎也有好好地屏住呼吸。

雷冯放心后，转头望向地面。

他乘风降落至王宫附近。

「没事吧？」

「没……没事。」

「太好了。」

一着地后，念威端子就靠了过来。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雷冯觉得自己似乎听过这个声音。

「你是……」

看到菲丽的态度后，雷冯想起对方就是在上次战斗中继承德尔波妮之位的人。

「呃，你是耶儿丝摩吗？」

（嗯。先别说这个，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耶儿丝摩的声音充满困惑。

她没发现上空的哈尔贝吗？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状况如何？」

菲丽强硬地把话说下去。

（状况很糟，你们也撤退吧。）

「我们不是为了逃跑才过来这里的。」

菲丽毅然决然地做出结论。

「我们是来这里战斗的，希望可以像上次一样跟你们联手。」

（这……）

「没差吧。」

另一道声音忽然插进会话中。

「林戴斯。」

林戴斯摇摇晃晃地从阴影处走出。他是从某处走过来，而且正好路过这里的吗？

「这边已经结束，终于要进入重头戏了。」

这恐怕是自言自语。

低喃声听起来虽然无精打采，雷冯却觉得林戴斯似乎很开心。

「那么，既然这个女孩说自己想战斗，那让她战斗就行了吧。而且她的实力在上一次也得到了证明。」

（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耶儿丝摩语带困惑地说道，但林戴斯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

他的眼睛望着雷冯。

「那么，你是来干嘛的？」

他如此问道。

「只是追在女人屁股后面跟到这里而已吗？你是来干嘛的？」

「……我是来战斗的。」

一边被林戴斯的锐利视线贯穿，雷冯一边如此回答。

「我有战斗的理由。」

「……哼。除了自己身为武艺家外，战斗中不需要任何理由。」

如此说道后，林戴斯走过雷冯面前。

「所以你想战斗的话，我没有理由阻止你。」

「是的！」

雷冯大声回应林戴斯的话语。

总觉得脑袋好像回想起刚认识林戴斯的那个时候。

就这样，众人抵达了战场。

「那边的状况如何？」

（已经都准备好了。不过，念威的状态果然还是不佳。）

「……不知道敌人的真面目，这样很不利呢。」

（我会尽可能收集情报。）

「好的。」

敌人的真面目……

雷冯一边回答菲丽，一边凝视对手。

对手也凝视着雷冯。

那名女性乘着庞然大物——站在一根根粗细有如大树般的荆棘聚集而成的怪物上。

娃媞·蕾。

不，蕾娃媞。

面前之人与雷冯所知的她模样不同。

却与他在废都遇见的存在相当神似。

所以，她已经是蕾娃媞了。

事情恐怕就是如此。

「……完全搞不懂。」

雷冯试着思考娃媞的事，但事实上他根本不太了解她。她的行动虽然有点怪异，不过雷冯还是认为她是一名求知欲旺盛的女孩。

不过，雷冯却也觉得她就是这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

这件事跟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光景有关吗？

要怎么做才能连系在一起呢？

无法在脑海中将这两件事顺利连接在一起，雷冯感到内心一片混乱。

「可是……」

现在没时间混乱。

战斗已经开始，而且也出现了牺牲者。

雷冯无法允许这种事发生。

况且，更重要的是……

「菲丽……」

（要问莉琳在哪里的话，我刚才已经从耶儿丝摩那边问清楚了。她在地底。）

「地底？」

这么一说，雷冯曾听说过地下区域中有一个禁区，而且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

（名为「沙耶」的人物恐怕也在那边吧。）

握有这场战役关键的人物就在那儿。

「无论你想跟哪一边见面，那个存在都会妨碍你吧。」

而且打倒蕾娃媞，跟结束这场战争也有直接的关系。

应该是这样没错。

（你害怕了？）

「怎么可能。」

菲丽毫不留情的话语让雷冯露出苦笑。

「事到如今还会害怕的话，我就用不着做那些辛苦的事了。」

为了没有天剑也能战斗，雷冯研究了新的刭流使用法，也跟自称是妮娜曾祖父的人战斗过。来到这里前他还前往废都，在那边与娃媞的分身发生战斗。

「这一路上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要来到这里。」

（说得也是。）

「在这里受到挫折的话，就对不起陪我至今的菲丽了。」

（你用不着思考这种事。）

「咦？」

（我不是说过吗，决定要跟系走的人是我，所以你用不着思考这种事。）

「是这样没错，对不起。」

（嗯嗯……）

「谢……谢谢你。」

（很好。）

「哈哈……」

虽然跟菲丽交谈着，但雷冯并未从蕾娃媞身上移开视线。

荆棘怪物已停止下降。林戴斯的钢丝挡住了它的去路，而它也因为自己的巨大身躯使得行动受到束缚。

荆棘的前端摇摆不定，看起来就像不晓得该强行突破才好还是先上来再说。

蕾娃娓就站在那儿，雷冯凝视着她的双眼。

「为何在这里？」

雷冯觉得对方似乎正如此问着自己。

蕾娃媞的嘴巴没动，表情也没有动。

而且她也不是想问自己明明身在废都，为何现在却已经来到这里的物理上的理由吧。

不，蕾娃媞不可能想知道这种事。

既然如此，那就是……

「要上了。」

雷冯复原链金钢——简易型复合链金钢。模仿夜色的刀以残像妆点雷冯的跳跃。

「喂，等等！」

鲁伊梅如此叫道。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雷冯拖着链金钢之刀，头下脚上地冲向蕾娃媞。

荆棘有如要迎击雷冯似的从左右两旁挥向这边。荆棘虽然拥有巨躯，却试图配合武艺家的极远。由质量产生的破坏力绝非寻常。

雷冯以咫尺之差避过那些荆棘。包裹全身的刭流格开狂暴吹袭四周的冲击波，同时爆出点点火星。

一根荆棘挡在行进路径前方，同时也掩去了视线。

无路可逃了，对手的目的是要阻止自己的冲刺。

没埋由让对方得逞。

雷冯在空中翻滚以脚着陆……接触着地点的同时，他进入了瞬速的世界。

内力系活刭变化——横渡水镜。

雷冯奔过挡住去路的荆棘，站立在蕾娃媞面前。

她的双眼看着雷冯。

速度被对方追上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在这里停步。

塞哈丁刀争术——焰切。

斩线率领着火炎，却没能将它的轨道划至极限。

「唔！」

无法做到预期的动作，让强烈冲击以手臂为中心掠过全身。

刀被蕾娃媞的手挡下了。

「我承认你的实力，不过我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我也不打算停手喔。」

雷冯一边承受蕾娃媞的视线，一边如此回答。

「所以我才会过来这里。」

无论被问几次，不管被谁质问——

「我都不打算改变心意。」

焰切被阻止了。

然而，反击技早已准备妥当。

外力系冲刭连段变化——焰返·火重练刃。

刀锋遭到阻止，焰切的斩击失效了。

可是，释出的刭技并没有跟着结束。

与拔刀术一同飞散的连弹刭，在蕾娃媞的头顶发动了。

膨胀出赤红色彩的刭流在下个瞬间化为无数利刃，并且朝蕾娃媞斩落刀锋。

雷冯趁蕾娃媞抬头望向头顶时退向后方。

无数刭流生成的炎斩不留退路地捕捉蕾娃媞，接二连三地引发爆炸。

雷冯没有停在原地确认结果。

他使出全力撤退。

他以相同的要领穿越刚才钻过的那些荆棘，在原来的位置着地。

萨瓦利斯仍然站在那儿，用着一如往常的笑容迎接雷冯。

「你使出全力逃走了呢。」

「请你说这是知己知彼的行动。」

面对萨瓦利斯的揶揄，雷冯冷静地做出回应。

「你变成熟了呐，真无聊。」

「能站在这边说这种台词的话，换你上场如何？」

「别看我这样，到刚才为止我可是很拚命地战斗过喔。我还希望援军能替我争取一些休息时间呢。」

「是喔……」

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萨瓦利斯的身体都被鲜血弄脏了。

从没有继续流出血液这点判断，伤口本身应该被萨瓦利斯用活刭塞住了吧。

进一步的说，其他天剑继承者——像是鲁伊梅跟卡娜丽丝，还有特洛伊亚特他们的动作之所以变得迟钝，也是为了趁这个时候集中恢复体力吧。

不知为何，海亚与库拉丽贝也在这里，而且雷冯早就发现他们两人拿在手中的武器是天剑了。

雷冯发现了这个事实，而且也觉得相当惊讶，但他没时间把心情写在脸上。

更重要的是，利法斯与卡温迪亚，还有卡尔冯都不在现场，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有人不在呢？」

「他们死掉了啦，你应该明白吧？」

「……我是没有听说啦。」

不在战场上的理由就只有这个了。雷冯将堵住胸口的某种情感一口气倾吐而出。

战场上会死人——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在古连丹战斗时，雷冯也看过许多武艺家死去。不管是污染兽或是武艺家，只要战斗就必定会有一方生命终止。

所以，就道理而论这并不足为奇。就算强如天剑继承者，只要败北就会死亡。

然而，驱动心灵的并不是只有道理。

「不能逃的理由又增加了。」

雷冯轻声低喃。

在雷冯身边，萨瓦利斯愉快地继续说：

「话说回来，你开发了很有趣的技巧呢。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有自信过来这里啊。」

「虽然好像没用就是了。」

回来的这段期间内，雷冯的刭技所引发的爆炸也停歇了。

在那儿，蕾娃媞有如没事似的立于原地。

雷冯知道这样无法打倒对方。

更重要的是，刚才的刭技无法斩伤对方吗？或是可以斩伤，不过立刻就回复了？这才是雷冯在意的事。

平安无事站在原地的事实就在眼前，就这一点而论雷冯也觉得两种可能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异，不过他就是很在意这个部分。

「就我从这里看到的判断，是有斩到对方喔。」

也许是猜到雷冯在想什么吧，萨瓦利斯说出了答案。

「可是，却没办法打倒她。」

「能这么简单就打倒的话，我们可是会很没面子的呐。」

萨瓦利斯跟平常一样爱开玩笑。甚至可以想成是他愈爱开玩笑，就表示敌人愈强。事实的确如此呢——雷冯在心中暗自低喃。

因为萨瓦利斯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战斗。

（他还真能聊呢，跟曾经对杀过的人。）

菲丽说出了这种意见。

「咦？啊，哎……说得是呢。」

这么一说，过去的确发生过这种事。

「那是一场好战斗呢。」

也许是听到了对话吧，萨瓦利斯说出了这种话。

「没有天剑也可以战斗，这可是我从来没思考过的境界呐。下次若是有机会再让我体验一下罗。」

「我不要。」

（你们果然是怪人呢。）

自己明明拒绝了萨瓦利斯兴致勃勃提出的请求，却被菲丽说了这种话。

「请不要把我跟这种人混为一谈。」

雷冯试着如此抗议，可是就算透过念威端子似乎也能感受到传来的怀疑氛围。

「哦。那个人也开始试探了呢。」

萨瓦利斯还没开口，雷冯就感受到了那股波动。

四周都能感受到凌厉到波。

这就是附近的周围已布满他的钢丝，而且随时都能变化为死亡之刃的证据。

雷冯望向林戴斯。

在不同层面上跟萨瓦利斯同样追求战斗的这个男人，他软软垂下的手指前端——左右手的五指只在瞬间动了一下。

之所以没漏看这个动作，是过去那段师徒关系使然吧。

无数极细刀刃一齐袭向荆棘怪物与蕾娃媞。

荆棘所到之处都产生了斩线的冲击波。

「斩不断呢。」

没错，林戴斯的斩击被荆棘弹开了。

「单纯就斩击而论的话，卡温迪亚应该最厉害吧，而且还有你跟那里的海亚在场，所以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是这样说没错。」

「那个人的厉害之处不在这里吧。」

「我知道啦。」

雷冯没想到萨瓦利斯居然会对自己说这种话。意外感跟奇妙的对抗心态涌现而出，让他不高兴了起来。

「那只是触诊而已，我当然晓得。」

使用钢丝调查敌人的状态，这就叫作触诊。

不过，林戴斯的触诊威力强大，光是这样几乎就能收拾掉所有污染兽。

「那就好。」

虽然对萨瓦利斯的态度感到不耐，雷冯还是观察着战况。

荆棘怪物似乎决定先上来再说。它的巨大尖端不只针对正采取攻势的林戴斯，同时也刺向了雷冯等人。

巨物卷起轰音猛袭而来，雷冯高高跃起闪开攻击。

才刚闪开荆棘，它就爆炸了。

「什么！」

大规模的烟幕覆盖周围。虽然视线遭到遮蔽，雷冯仍然没漏看空气中产生的异样变化。

无数物体飞向雷冯。

他顺着这些气息扭转身躯。

突破烟幕猛袭而来的是无数的……荆棘。

变回现实大小的荆棘化为无数长枪刺穿了烟幕。

「变化了？」

雷冯扭转身躯挥刀挡开荆棘，但它们却接二连三毫无止境地出现。

「唔！」

应付攻击的反作用力就这样不断将雷冯的身躯运往上方。

「喝呀！」

外力系冲刭连弹变化——叠闪断·笼目。

雷冯使出上下组合而成的网状斩击，藉此挥开荆棘群。

然而，荆棘的数量却无穷无尽。

外力系冲刭连弹变化——追击。

雷冯以追加的刭流重新取回闪断的威势，一边确认周遭的状况。

烟幕正要散去。

定睛一看，突破烟幕的荆棘数量似乎不是用一千二千就能数尽。

不只是雷冯，在一旁的萨瓦利斯当然也是如此，而且荆棘也袭向了其他天剑。

就像膨胀的针球一样。

众人各自采取果敢的回避与反击行动，但针球膨胀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缓。

特别是雷冯与林戴斯以外的天剑，他们的动作都很迟钝。

萨瓦利斯曾说自己很疲劳，看样子事情比想像中的更严重吗？

雷冯停止迎击专心闪躲。

他闪躲、踢开笔直剌向自己的荆棘，一边冲向荆棘球的内部。也许是因为数量庞大之故，被闪过的荆棘并不会从后面追过来。

不过，它的数量毕竟就是这么庞大。

不管是闪避或是跳跃，只要失败一次，就会被荆棘的数量与威势吞没，不要说是退回原点了，甚至还会被推至更遥远的后方。

荆棘伸长产生轰音，而且另一侧也发出了某物坏掉的声音。

是天剑们正在想办法对付莉棘所造成的声音吗？

不，不只如此。

「它正在破坏都市？」

考虑到荆棘膨胀的速度，它应该早就抵达了曾经是王宫的那一部分吧。而且只要简单推测一下，就能猜到它已经从那边延伸至王宫外面了。

上方被破坏的话，荆棘应该也会伸向下方。

莉琳也面临着危机。

「没时间悠哉了。」

雷冯更用力地踏下双腿朝中心前进。

荆棘正以高速伸长不断流动，要在这种情况下逆流而上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是一种就算想要加速，速度也出不来的状况。

「唔！」

焦躁声从口中滚落。

就在这个时候——

跟之前全然不同的声音从背后急速接近。

雷冯没太多时间回头。

即使如此，某种感觉还是告诉他有这种声音在附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雷冯勉强自己远离声音的行进方向。

在这之后，事情就发生了。

在自己远离的方向处，荆棘突然消失了。

不，是被撕裂了。

「什么？」

雷冯连好好说话的空档都没有。即使如此，如果不用眼睛确认状况，那一切就甭谈了。雷冯望向那边。

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荆棘遭到粉碎，被搅动得乱七八糟。

看不见的某物不断回转，一边割碎无数荆棘，一边将它们散向四周。

某物是什么？

不，这种事根本用不着想。

「进来。」

雷冯一边对不悦声响感到毛骨悚然，一边飞身钻入突然产生的空间。

进入的途中雷冯以为自己会被切成两半，但事实上却没有发生这种事。

然而，就算进入了空间内部，也不表示可以就此松懈。雷冯将意识集中在双眼，找到那个事物后勉强着陆。

他降落的地点是以微细网状物构成的立足点……也就是钢丝。

是的，只有林戴斯这种程度的强者，才能以这么乱来的方式压制敌人吧。

「聚集在一起时没办法斩断呐。」

雷冯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就在此时，头顶洒落了这种也能当成是自言自语的低喃声。

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聊。

可是，林戴斯仰望上方的表情却相当严峻。

他看起来并不是对敌手感到失望。

「总觉得很不顺眼呢。」

「什么东西不顺眼？」

以钢丝构成的螺旋刃不断斩裂、刺穿扩张着的荆棘群，将雷冯两人运送至中心部位。

搭上便车后，雷冯终于有时间讲话了。

「怎么想敌人都没拿出真本事。」

「咦？」

「我是指那家伙。她呼叫杂兵将武艺家赶出王宫，甚至撂下话要天剑撤离。这不像是击碎利法斯的盾牌，又打倒卡温迪亚的人会说的话。」

「这……」

雷冯发出声音，却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蕾娃媞企图避免战斗？

为何？

雷冯的脑中忽然浮现某个念头。

「她虽然有人类的姿态，却不是人类。」

「啊……」

「之所以先收拾掉杂兵，也是因为我想知道这件事的关系。刚才的调查也一样。」

刚才的调查……他是在说那个触诊吧。

「就算模仿人类的外形，她也不是人类。她没有内脏，而且连心脏也没有，是用比沙子更细的粒子做成的怪物。」

雷冯脑海中浮现的念头，被林戴斯的话语斩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形。

没错，就是这样。

自己不是也在废都目击过吗？跟她拥有同样姿态的存在。

不是见过将她——将蕾娃媞称为母体的存在吗？

她——娃媞·蕾不是人类。

是名为蕾娃媞的怪物，异形。

这一点绝对不能忘记。

「这种怪物为什么要避免战斗？……真教人看不顺眼呐。」

自从以武艺家之姿诞生下来后，林戴斯就一直追求着足以匹配自身能力的战斗。

雷冯以前也听过本人说过这种话。这就是林戴斯离开出生都市的理由吧——雷冯当时曾茫然地这样思考过。

而且无庸置疑的是，至今为止在古连丹进行的战斗恐怕也没有满足这个人的欲求。

林戴斯并不像萨瓦利斯那样玩弄着刹那间的危机感。

他的欲求是老实到愚直的义务感吗——雷冯有了这种想法。虽然这也可以想成是极其扭曲的思考方式，不过也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存在，林戴斯才能成为现在的林戴斯。

这样的他，面对着或许可以让自己完成心中那股义务感的敌人。

他看起来虽然跟平常一样，但事实上或许欠缺着冷静。这种危机感闪过了雷冯的脑海。

钢丝螺旋刃斩裂荆棘朝中心不断前进。雷冯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相对位置了。现在位于荆棘的哪一边，又是处于都市的哪一边呢？是跟刚才的位置差不多，还是已经钻进地底，或者说是被推回地面了呢？

许多不安掠过脑海，几乎令雷冯乱了方寸。

所以刚才从林戴斯身上感受到的焦躁感，或许只是混乱的心所呈现的幻象。

雷冯目不转晴地望着螺旋刀的尖端。

只要看到战斗对象，就不会有时间被这种迷惘所困。

螺旋刃运送着雷冯与林戴靳。

「来了。」

愈接近中心，荆棘之间的距离也跟着缩短，现在已完全看不见前方了。

即使如此，还是可以从倾斜的角度感受到目前正朝向中心前进。

这种感觉更加浓烈，而且螺旋刃突然发出空转的声音。

抵达中心了。

蕾娃媞映入眼帘。

她的站姿完全没有改变，甚至让人产生荆棘变成这样前她一直站在原地的想法。

「先走一步！」

螺旋刃一解开雷冯就跳了出去。

内力系活刭变化——横渡水镜。

瞬速将雷冯运至蕾娃媞面前。

她的双眼果然捉住了雷冯的动作。

塞哈丁刀争术——焰切。

雷冯毫不在乎地使出拔刀术。

过程跟之前一样。

所以结局果然还是一样。

释出的刀刃被蕾娃媞的手挡住了。

雷冯没放出反击技。

「为什么！」

相对的，他释出质问的吼叫声。

蕾娃媞的表情微微一动。

「与你无关。」

然而，传回来的却是冷淡的回应。

一知道没有反击技，蕾娃媞就立刻紧握掌心试图捏碎自己挡下的刀刃。

「少开玩笑了！」

外力系冲刭连弹变化——起炽火。

一度消失掉的火炎再次覆盖刀身，同时用力推开蕾娃媞的手。

不是只推开而已。蕾娃媞的手染上黑色，而且还开始崩溃。

「跟你……」

「跟你无关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了。」

刀身上的火炎没有消失。

雷冯用眼睛确认前，变黑而崩溃的手又瞬间再生了。

她不是人类。

虽然现在为时已晚，雷冯还是确认了这个事实。

是的……所以……

「重要的是……」

就算将刀刃对准对方也无所谓。

无所谓……应该是这样没错。

「她稍微接近人类了吗？」

雷冯突然想起「蕾娃B」的话语。不是直接听到的那句话语在脑海里盘旋不止。

「重要的是！」

这句话不是对蕾娃媞说的。

雷冯将刀刃转向对方。

塞哈丁刀争术连弹变化——焰拔。

突刺的一闪窜出。

赤色龟裂光在空间上留下刻痕，浸透到粗暴地割开大气。

然而，刀尖却没有贯穿蕾娃媞。

被闪过去了。不，是没有命中吗？

他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释出突刺的雷冯就这样冲过蕾娃媞身边，而回头望向这边的蕾娃媞也没有继续发动追击。

「雷冯·阿尔塞夫。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想听答案的话，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

蕾娃媞沉默了。

没错。林戴斯是这样讲的，她没有拿出实力。这代表了什么意义？是没必要认真吗？

还是不想认真呢？

这表示她感到迷惘吗？

表示她不知是否该战斗吗？

表示这场战斗是可以阻止的吗？

既然如此……

「一边战斗……一边对杀，是没办法好好谈事情的。」

与彼此交换杀意的情况下，到底有办法谈什么事情呢？

能互相了解什么呢？

刀刃闪耀着死亡黑影，在这种恐惧下说出的话语有着怎样的真实呢？

利法斯跟卡温迪亚死了，卡尔冯也死了。

利法斯是一个好人，而且也对雷冯很好，不过卡温迪亚很恐怖，所以雷冯不太敢靠近她。卡尔冯总是挂着不悦表情，可是雷冯相当明白他很讨厌不公正的事物。

这三人死了。

被蕾娃媞杀死了。

杀与被杀这种憎恶来回交错之际，无论何种话语都不会寄宿着真实。

「想知这什么的话，一直待在洁尔妮不就好了吗？」

「……这个，我做不到。」

「……！……！」

雷冯说不出话，焦躁感就快要爆发了。

蕾娃媞没有移开视线，而且表情比念威操作者更木然。

「想要在那边知道的事情，我全部都晓得了。」

「！」

「而且，我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来到这里。」

「你是！」

「我是蕾娃媞·奈米生化机械·母体Ⅰ·蕾娃媞。是始祖奈米机械，也是侍奉链金术师苏荷·伊格纳西斯的对极光粒子兵器。」

「娃媞！」

「这就是我。」

「娃媞！」「而且，受到极光粒子影响的新人类啊。」

蕾娃媞的视线没有改变。她一边看着雷冯，一边说出这种话语。

「根据你们的肉体构成，以及数次阻碍任务进行的事实，从此刻起我认定你们为『异民』，应对方针也将转变为排除行动。」

「娃媞！」

不管怎么呼喊，雷冯的声音都被她铁一般的表情虚无地击散。

「是吗，你终于要认真了吗？」

「林戴斯。」

「雷冯，你不想战斗的话就到此为止，给我消失吧。」

「唔！」

「你终于要认真了吧？那就好。」

这边也不可能说得通。

「可恶！」

算了吧雷冯——他如此说服自己。

快想起来，自己是为了做什么才来到这里。

答案不是清楚到根本没必要回想的地步吗？

「娃媞……你就这样完成任务的话，这个世界会毁灭吧？」

「就结果而论，变成这样的可能性极高。」

「……那么，我们就没有选择了。」

将刀紧握在手中的感触，空气穿过鼻子的疼痛咸，被研磨至极限的皮肤触觉也感受着疼痛感。

事到如今，雷冯再次体悟到自己必须在种种痛楚中前进。

她的冰冷假面之中有着何种觉悟，或者根本没有？

她只是如同机械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吗？

看着娃媞……看着蕾娃媞时，眼前无论如何都会浮现梅珍的笑颜。

然而，现在已经不能为这种想法而迷惘了。

是因为念威没传到这里的关系吗？雷冯没听见菲丽的声音。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一定又惹她生气了吧。

不，倒不如惹她生气心情还比较爽快。

「我也要战斗喔。」

「那就展示给我看吧。」

林戴斯的声音也很冰冷。

雷冯长长地、长长地呼出气息。他呼出气息，将累积在肚子里的莫名情绪给吐了出来。

吐出那些东西后，再来就只能拚命奔驰了。

*

雷冯在地底的战斗开始了。另一方面，地面上的战斗也持续进行着。

海亚也感受到空气的变化。

「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呐。」

当然，感受到这种氛围的人不只海亚一个。

然而，至今仍持续膨胀的荆棘拉开了天剑继承者之间的距离，将联手攻势变成无法执行的战术。

海亚也一样，光是不断斩裂猛袭而来的荆棘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海亚！）

在耳边响起的锐刊声音是耶儿丝摩发出的。

「喔，可以通讯了吗？状况如何啊～？」

（这表示你就是这么远离中心地带。）

「果然如此呐～」

一边对耶儿丝摩的说话方式感到莫名安心，海亚一边确认自己的身体。

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疲劳感也消退不少。

「其他人呢？」

（虽然平安无事，不过彼此的距离都被拉开了。）

「意思是快要被各个击破了吗～」

应该先会合吗？

「那么，这玩意儿大到什么程度了～？」

（地上部分以王宫为中心，至半径四基尔梅尔为止就停止膨胀了。）

「地底呢？」

（目前念威无法穿透地底，所以只能用预测的，不过遭到破坏的部分应该连五百梅尔都不到。）

「是这样啊。」

损害比想像中来得小。

（然而，被破坏的地方是都市中心地带，不管是都市行政面或是机能面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哎，只要活下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无法度过眼前的难关，就没办法担心这种事。

「……钢丝老大跟雷冯看起来好像进入了内部，结果如何呢！？」

（没被推回来。）

「是吗？」

她果然不晓得里面的状况。

「哎，那么……总之要先驱逐这个不晓得是植物还是针的东西才行呐！」

那东西并不是在等待海亚说出这种话吧。

「啊？」

东跳西跳重复跳跃动作的海亚，对这个急剧的变化感到困惑，

荆棘停止延伸了。

「怎么了？」

讨厌的预感挥之不去。

敌人紧急停止攻势的行动，感觉起来就像证实心中坏预感的预备动作，海亚感到整个背脊都凉了起来。

要逃还是进攻——这个判断以天秤的形式爆出火花。

他没时间迷惘。

天秤以几乎要坏掉的速度狠狠倾向其中一边，海亚遵从它的指示闪出刀刃。

外力系冲刭变化——闪断。

他连续击出飞翔斩击，目标当然是朝向荆棘的中心部位。

（海亚！）

「告诉其他家伙如果还有意愿听我指挥的话，就再次集合吧。地点由你决定！」

（我知道了。）

耶儿丝摩立刻选出集合场所，然后将那个地方告诉海亚。

海亚没有确认闪断造成的结果。他只是不断出招，一边朝指定的场所跳跃。

天秤倾向重整阵容那一边。

耶儿丝摩指定的地点是某个大户人家的豪宅屋顶。

「喔，所有人都来了啊。」

海亚以为或许会有一、两个人不过来，所以他感到很意外。

「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如此说道的人是鲁伊梅。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不悦，因战斗不顺利所产生的焦躁感就快要爆发了吧。

海亚环视所有人，没有人看起来特别疲累。

大家虽因久攻不下而失去耐心，不过体力并没有到打累的地步吧。

「看样子钢丝老大跟雷冯似乎突破了这些荆棘呢。」

海亚如此断言。两人没有回来，所以他单方面做出了这个判断。

只要念威无法通过地底，就没辩法取得确切的情报。既然如此，在某种程度上就只能依靠预测采取行动了。

毕竟先不论雷冯，他实在无法想像林戴斯会因为没能突破荆棘而死亡。

跟林戴斯相处没多久的海亚都有这种想法，其他天剑应该都已经肯定了这个想法吧。

「所以我们要驱除这些荆棘。」

「无论如何，不想办法对付这些东西的话，我们连里面部进不去呢。」

特洛伊亚特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要怎么把那个拘谨的妇女带到床上，然后把她身上的洋装脱下来呢？」

「哎，听我说吧～」

海亚告诉大家自己一边战斗一边想出来的作战计划。

「这一次也要请耶儿丝摩帮忙。应该说没她帮忙的话，这个计划就没办法执行罗。」

他也补上了这句话。

就算做出说明，大家的表情看起来还是不太明白。

搞不太懂这是在干嘛。

他们露出了这种表情。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时，也是没什么概念呢。」

「意思是你曾经试过一次吗？」

卡娜丽丝如此间道后，海亚点了点头。

「哎，以前试过，虽然规模没这么大就是了。」

「原来如此，既然有成功过，那就没必要反对了。毕竟不管我们怎么做，面临危机的情况都不会改变。」

如此断言后，卡娜丽丝望向其他天剑继承者。

「就照这个作战计划进行吧，还是有人有替代方案？」

「既然卡娜丽丝这样讲的话。」

心不甘情不愿如此说道的帕梅琳做出回答。

「很有趣的作战计划呢。」

「对呀。」

萨瓦利斯与特洛伊亚特表示赞成，库拉丽贝也点头同意。

露出不满意表情的人只有鲁伊梅。

「鲁伊梅，你反对吗？」

「没有，我啥都没反对。」

「那就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老大。」

「……因为我是老派的人吧。我会执行作战计划，这样没怨言了吧？」

「没啊！」

鲁俨梅、卡娜丽丝、特洛伊亚特……他们的对话结束后，海亚再次望向荆棘。

荆棘至今仍保持沉默，不过看起来还是散发着即将做出某种举动的预兆。

这次一定要彻底消除荆棘才行，在它展现那种姿态前。

「那么，开始准备吧。」

海亚此话一出，每个人都展开了行动。

（请等一下。）

海亚正准备动身，耶尔丝摩却叫住了他。

（你觉得做得到吗？）

「这种事我刚才就说过罗！」

面对皱起脸庞的海亚，耶儿丝摩再次重复问道：

（那种作战计划真的适用吗？）

「强大的再生能力，巨大的质量，迅速的攻击。」

海亚如此说道，一边对着念威端子弯起手指。

「与当时的条件一样。那么，根据我目前为止的感想，我觉得那家伙到头来也是污染兽的同伴。既然如此，对付那个敌人的战术应该行得通才对：」

（可是……）

「我相信这个战术，因为那是我同伴想出来的作战计划。你也知道吧？」

海亚如此说道后，耶儿丝摩沉默了。

「总之，无论如何什么战术都只能试看看才知道，这就是现在的情况。既然如此，我相信同伴想出来的作战计划！」

念威端子依然沉默。

海亚再次跃向荆刺。

*

海亚口中的作战计划，与听到计划而感到动摇的耶儿丝摩……

听见两人的对话后，菲丽心中浮现了一个疑问。

菲丽现在跟耶儿丝摩在一起。

本来在王宫一角设有名为情报统辖室的独立机构还有房间，但那边的部署在蕾娃媞来袭时就跟着撤离了。

现在已经证明这个判断很正确。

目前，菲丽等人把外围垃带附近的都市警察支署当成临时据点努力收集着情报。

菲丽完全是组织外部的人，不过耶儿丝摩解释过后，众人就接纳了她。接收了德尔波妮的遗产，还有是雷冯带来的念威操作者这两件事，似乎就是取得他们信任的主因。

先不论德尔波妮的影响，一想到这里的人仍然相信雷冯，菲丽就觉得心情相当复杂。

想到古连丹或许还有可能接纳他，菲丽一方面觉得高兴，却也因为相同的理由而感到些许不安。

先把这种心情放到一边，现在重要的是摆在眼前的疑问。

「那个……」

菲丽对一脸疲惫压住额头的耶儿丝摩搭话。

「怎么了？」

这个女性看起来虽然很疲倦，却还是相当美丽，而且还散发着显示家教良好的高雅气质。外貌要怎么动手脚都行，但渗透而出的品行却不是动手术就能改善的东西。

「难道那件事遗是秘密吗？」

这样的女性曾跟海亚一起当过佣兵，这个事实果然还是很惊人。

而且，所谓的秘密指的是，耶儿丝摩曾是名为费尔玛斯的萨林邦教导佣兵团念威操作者的过去。

「……嗯。」

从菲丽面前别开脸后，她点了头。

「为什么？」

刚刚的对话虽让耶儿丝摩感到狼狈，但她仍是假装自己与海亚之间并没有那段过去。

「他已经发现了吧？」

没错。海亚在措辞中也刻意模糊了重点。

「……他应该是发现了吧。」

萎丽的话语让耶儿丝摩的脸庞为之一僵，不过那个表情立刻就变成丁苦笑。

（变回这个模样时我就已经决定了。）

耳畔轻轻传来声音，是耶儿丝摩的声音。

（决定跟身为佣兵的过去诀别。）

不知不觉来到身边的一片念威端子，轻轻地告知她的话语。

「为什么呢？」

（你也知道念威操作者是怎样的存在吧？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偷窥狂。）

耶儿丝摩的话语并未让菱丽退缩。

菲丽自己也曾经想过这种事。

（天剑继承者是集合古连丹都市居民的尊敬于一身的地位，而且也必须是这样才行。所以，我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让他人产生敌意。）

「这个破绽就是佣兵团这个过去……是吗？」

（嗯。）

耶儿丝摩毫无踌躇地表示肯定。

（古连丹的都市居民在情感上厌恶佣兵。天剑继承者之中也有外来者，而且人民也接纳了那些人，所以这种负面情感或许很矛盾，不过这座都市就是这样。）

耶儿丝摩已经是天剑继承者了，担心他人对自己产生敌意好像也满奇怪的。

菲丽还没开口问别人，这个疑问就先在自己心中变成答案了。

「我认为你担心太多了呢。」

一下子自嘲是偷窥狂，一下子又跟德尔波妮还有自己比较，菲丽觉得耶儿丝摩真的很爱瞎操心。

「小心方为上策。」

面对耶儿丝摩的顽固态度，就算是菲丽也说不出半句话。

「重要的是，这次的作战规模相当浩大，所以请你务必伸出援手。可以吧？」

「嗯。」

转过身去的耶儿丝摩拒绝更进一步的问题，菲丽放弃了询问。

的确，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对他人的私事感到好奇。

（也没必要那么神经兮兮呢。）

就在菲丽想着这种事时，某人对她说了话。

是在这里待命的某个念威操作者。

（耶儿丝摩大人的确没有德尔波妮大人那么厉害，不过她的统率能力很棒，更重要的是我们比以前得到更多的工作机会呢。）

（德尔波妮大人实在太厉害，所以我们轻易就被当成空气对待了。）

（没错没错。虽然很忙碌，不过我个人觉得这样充实多了呢。）

（哎，虽然现在不是充实的时候就是了。）

聊天声突然响起，又立刻消失。

定睛一看，只见耶儿丝摩把头转了过来。

学生被老师狠瞪般的氛围瞬间流过现场。

「大家都很喜欢你嘛。」

菲丽试着说道，但耶尔丝摩没有回答，而且再次转过了身去。

*

海亚等人再次站立在荆棘面前。

「喔，满猛的嘛～」

地面上看得到的部分都变成了针山的摸样。

激烈刭流波动狂暴地在内部肆虐。

林戴斯与雷冯正在战斗吧。

「关于作战计划，不会影响在里面的那两人吗？」

为了询问这个问题，库拉丽贝来到海亚旁边。

「…………」

「请问？」

「哎，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吧：？」

「你要舍弃他们吗！」「不想办法脱下这件坚硬无比的洋装，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唷。」

海亚莫名欣赏特洛伊亚特的比喻，所以也试着用了一下，不过他果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可是……」

「你觉得他们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攻击而死掉吗？」

「…………」

「无论如何，不想办法对付这些荆棘，我们就无法进入内部呐。」

而且，在超强再生能力面前，半吊子的破坏力会被无效化。海亚的作战计划是势在必行，这个事实根本用不着提。

海亚的说法以乎令库拉丽贝感到不满，不过她也明白这个事实，所以她并没有继续跟海亚争辩下去。

「那么……」

如果与林戴斯等人在那边的战斗让敌人疲于应付，所以才缓不出手脚对付这边的话，那现在就是出击的绝佳时机。

「上吧～」

对念威端子发出信号后，海亚冲向荆棘。

曾停止一次的刭流波动包围荆棘，然后朝四周发散。

破坏声响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涌现。

其他天剑继承者也开始攻击了。

破坏之音叠上相同的声音，互相抵消，然后散去。

海亚一边放出无数层闪断，一边在荆棘周围来回奔跑。

天剑继承者们的攻击在瞬间让破坏的粉尘覆盖周围，针山渐渐崩溃。

「那么，差不多要出现了吧！？」

荆棘……蕾娃媞至今为止的战法是承受我方的攻击，接着再生，然后展开反击。

这衣它也不会一面倒地挨打吧。

「是这样的话倒是乐得轻松啦！」

可是，事情并没有变成这样。

烟雾中有了动作。

「来了。」

感应到动作后，海亚停下脚步，其他人也停手不再进攻。

「首先是反击的反击。」

足以掩尽视野的烟尘突然消失了。

不对，是被荆棘吸过去了。

荆棘会再次吸收遭到破坏的物质，接着进行重组，相同的荆棘将会再次现……

「嗯～～～～？呜啊！」

从渐渐变薄的烟雾中依稀见到的黑影与之前不同。

巨物就在那儿。反射神经喷出火焰，海亚全力跃向正上方。

撕裂烟雾现身的巨大质量……光是这样的话，只要把它想成是荆棘再次合而为一巨大化就行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是人形。

「居然是巨人啊～」

从海亚脚底下穿过的是巨大的拳头。狂暴气流让海亚的身躯以螺旋轨道飞了出去。

拳头根部当然有胴体，还有一张雌雄莫辨毫无个性的脸庞。

下半身隐藏在地下的巨人就在那儿。

「真是的，什么形状都有呐～」

拉长的语尾因紧迫氛围而沙哑，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巨人光是上半身就超过曾经存在的王宫的高度。海亚一边仰头呆望巨人，一边移动坠落的躯体。在突出来的手臂上着地后，海亚沿着手臂朝头部急奔。

「反正也跟看起来的不一样吧，那么～！」

海亚奔过手臂朝肩膀跳跃，目的地是脖子。

背后出现一道气息，而且有如要超越海亚似地直追而来。对方的打算跟自己一样吧。这道气息是库拉丽贝发出的。

「配合我吧～」

「请你配合我。」

一边对带着严峻氛围的回答发出苦笑，降落至肩膀上的海亚一边配合身旁之人膨胀刭流的时机释出斩击。

一闪的斩刭与一闪的炎刭互相重合，同时扫向巨人的脖子。

可是……

「啧……」

「骗人，居然这么硬。」

如同柱子般的脖子上连一个焦痕都没留下。

而且还不只如此。

无法理解的机械声音突然传出，而且接二连三地响着。

「糟糕！」

有如墙壁般耸立在眼前的脖子表面出现无数颗玻璃状的球面，而海亚与库拉丽贝也在这个瞬间高高跃起逃离了现场。

一刹那过后，无数光线洒向四面八方。

从脖子到肩膀，肩膀到手臂，手臂到胸口，相同的玻璃球面有如在追击两人似地出现存每一个地方，然后消失，同时吐出光线。

这件事不是只有发生在海亚与库拉丽贝身上。

在空中扭转身躯，藉由刭流反作用力转换方向闪躲攻击的海亚，看见巨人身上的每一虎都连续射出了异样的光线。

藉由到的流动，海亚明白其他天剑继承者也在附近战斗着。

「这家伙动真格要排除我们了！」

这就是所谓的动真格吗？

蕾娃媞终于认真起来，决心要排除天剑继承者了吗？

一想到敌人至今为止都还没认真，海亚就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表示敌人在没认真的情况下，就已经击败利法斯、卡温迪亚，还有卡尔冯等人了。

「要怎么做呢？」

在附近同样专心闪躲着攻击的库拉丽贝如此叫道。

「继续进行作战计划罗！不然我们还能怎么做？」

「这……」

「反正就是跟敌人拚个你死我活，跟平常一样啦！」

跟平常不一样的只有作戟地点而已。

干脆地做出结论后，海亚凝神观察。

其他天剑继承者们正依照海亚的指示做着预先准备。

念威端子已经配置好了吗？

海亚睁大眼睛，拉长耳朵，细细分辨战场上的噪音，以五感探索着必要的情报。念威无法提供充分支援这种事并没那么稀奇。在没有任何保证，只能相信直觉果敢发动作战计划的情况也不是只有一次二次。

「跟平常一样啦。」

这是在说服自己。

海亚一边闪避乱射的光线，一边集中精神。

为了看出最佳时机而集中精神。

然而，敌人准备认真战斗的态度变化，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波及效果。

刺进大地的拳头撼动都市。

「啧！」

鲁伊梅发出咂嘴声，然后拉回锁链。

铁球穿过拳头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回到主人身边。

鲁伊梅想用铁球发出的振动波去抵消拳头的破坏力，但产生的效果似乎并不完整。

相对的，从地面收回的拳头崩落了两根手指，拳头本身也出现数道颇深的龟裂。

可是，这种伤害不久后就会立刻再生吧。这么一想后，心中浮现徒劳感的鲁伊梅不由得想再次发出咂嘴声。

「喔喔喔喔喔喔喔呀啊啊啊啊！」

鲁伊梅没发出咂嘴声，而是大声咆哮，将拉回来的铁球用力掷向开始出现损坏的巨人之拳。

拳头表面长出无数球面，而且还释出光线。

被释出的大群光线应该会对准鲁伊梅描绘出正确的线条才对，但贯入铁球的到热与冲击波却扭曲了它们的轨道。

鲁伊梅没被掠过自己身边的光线群动摇，他的眼睛盯视着铁球瞄准的目标。

缄球按照目标，有如被吸进去似地命中巨人的拳头，然后产生破坏波纹。波纹持续产生源源不绝的破坏现象，吞没拳头，将敌人导向崩坏之路。

铁球的破坏直达巨人的肘部，崩落的手臂变成沙子落至都市。

从其他场所射来的光线袭向鲁伊梅，翻腾的锁练却将它们全部挡了下来。

「哼。」

将到热与鼻息一同挥去后，鲁伊梅望向巨人选定下一个破坏目标。

破坏，破坏，卯起来破坏。

「只要破坏到敌人没时间，也没有多余的力量进行修复就行了吧。」

就技术面而论，鲁伊梅在天剑继承者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但他毫不掩饰的破坏思维却跟卡温迪亚并驾齐驱。

将相反的性质贯入铁球后，鲁伊梅有如要破坏巨人肩膀似地将它投出。巨人的肩膀被削下一大块，失去手肘以下部位的手臂也出现严重龟裂，一部分的手臂也剥落了。

崩坏之沙与轰音一同落下之际，无数球面吐出光线试图排除鲁伊梅。

鲁伊梅的锁链滴水不漏地挡下那些攻击。

「半吊子的招式。」

撂下这句话后，准备选定下一个破坏目标的眼瞳看见了它。

由于光线四处飞溅爆散之故，闪光此起彼落地出现在鲁伊梅周围，所以那物体几乎无法用肉眼辨认。

然而，鲁伊梅还是在闪光的空档中看到了它。

是巨人的脸庞。

既然看到，就将它破坏掉吧——就在鲁伊梅如此心想之际，那个部位的变化也映入他的眼帘。

那儿出现了足以覆盖整个脸庞的无数球面，却又在下个瞬间合而为一。

「唔……」

发出的声音虽然短促，有如被撞飞般的强烈预感却袭向了鲁伊梅。

为了将预感蛀食殆尽，鲁伊悔行动了。

他将力量注入握住锁链的手。

刭流喷发而出烧灼背部，战斗衣瞬间就被烧毁。

巨人的头部生出的巨大球面，将焦点对准了鲁伊梅……看起来像是这样。

摆出姿势用力踏住地面的鲁伊梅解放了全身的刭流。

活刭冲刭混合变化——激昂。

「啊啊，真令人焦躁！」

解放的刭技用赤红光辉裹住鲁伊梅，也包住了铁球。

「防守这种事本来就不符合我的个性！」

进攻，进攻进攻进攻——鲁伊梅想要进行这种战斗。

然而这种场面并不多见，因为都市与污染兽的战斗在本质上本来就是防卫战。

就是因为有德尔波妮这种优秀的念威操作者，才有办法做到以攻击性防御这种名目主动迎击来袭污染兽的战术。

也可以说就是因为这样，才能稍稍缓解鲁伊悔心中的焦躁。

可是，现在的战斗没有这种要素。

在都市上阻止拥有明确目标的敌人前进的战斗。

任何一处都没有足以令鲁伊梅动真格的要素。

鲁伊梅长久以来一直磨练着精密操作力量的技巧，但这种东西根本无法骗过任何事物。

无法欺瞒鲁伊梅的心。

无论出现哪种强敌，在行动受到限制的都市上他都认页不起来。

不过，敌人现在的攻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以刭技，激昂化身为灼热的鲁伊梅与铁球一起跃起。

跃向在巨大球面深处不断增幅危险预感的巨人头部。

认真使出来的话就会破坏都市——让他人如此断言的鲁伊梅的刭力毫不吝惜地注入铁球，注入鲁伊梅要将铁球运至目标处的肌力。

鲁伊梅与铁球一同跃起的身影渐渐沉入灼热之中，光芒也合而为一。

巨人的头部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光辉。

从球面溢出的大量光辉在下个瞬间合为一体，并且射向朝自身而来的灼热光弹。

极大光线释出，周围的光景都被漂白了。

光线几乎跟巨人的头部一样粗，大概有普通房屋的大小。

鲁伊梅跃向光线。他抓紧铁球，有如自己的拳头似的使用它，把看不顺眼的东西全部击溃的气魄化为赤光，然后飞向光线。

冲突发生了。

就挺身面对巨大热量而论，鲁伊梅的赤光实在是太渺小了。

然而，结果却是既鲜明又强烈。

光线的前端裂开了。分裂成无数条的光线乱舞着它的细丝，虽然有一小部分扫向地面，但几乎所有光线都只是虚无地划过空中，然后就消失了。

赤光弹丸一边撕裂光线一边突进。

它割开光线，然后抵达头部……

「法尔纳，露夏……」

他的低喃被自身刭技的爆音，还有巨人头部被破坏的轰音吞没，然后抹消。

「干掉了……呐～」

觉悟在一瞬间沸腾。

面对产生的结果，海亚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低喃。

「鲁伊梅……大人他…………」

在附近的库拉丽贝没特定对象地如此间道。

然而，她自己也已经知道答案了吧。话语有如被磨损似地愈变愈小声，然后消失。

海亚的眼睛看着那幅光景，看着被撕裂的一部分光线所造成的破坏疲迹。

只要看到那道粗暴至极的伤痕，就能一目了然地明白那道极粗光线直接放射出来会造成何种下场。

「……搞不好半座都市都会被融掉呐。」

库拉丽贝的感想跟海亚一样。

而且，这半座城市不只是有女王在的地下部分，就连一般都市居民避难的避难所也包括在内。

远方传来巨大声响与振动。

都市的一只脚掉落了，四散的光线之一扫到了它。

光是一部分光线就造成了这个结果。如果光线完好无缺的话，海亚等人所预想的光景就会确实地在眼前展开吧。

「在那东西恢复前分出胜负！」

透过念威端子，海亚的叫声也传到其他天剑继承者的耳中。

破坏头部的赤红光辉就这样朝天空飞去，而且在途中就消失了。海亚没时间见证鲁伊梅的末路。考虑到巨人的再生能力，连现在都已经算是浪费时间了。

如此大吼的海亚也释出刭技。

外力系冲刭变化——封心突·改。

与奋力击出的突刺一同解放的是——凝聚在刀锋前端的刭针。

海亚的突刺撕裂巨人皮肤，贯穿它的肌肉。释出突刺后，他立刻从原地退开，接着又在其他地方施展突刺。

追击而来的球体群还没放出光线，海亚就先行离开了那个场所，然后又在其他地方刺入刭针。

巨人的头部显现不吉预兆的前后，海亚就一直重复着这种行为。只要敌人做出任何危险举动，附近的人就会加以制止——这个方式已经被编入作战计划里面了。

作战计划是在有人可能丧命的前提下拟定的。

海亚默默地并高速地持续打入刭针，其他天剑继承者也跟他一样重复着类似的举动。

要闪开追来的球体群与乱舞的光线并没那么困难。

然而，在头部展开的巨大球面与它释出的光线……如果敌人不用等头部再生也能使用那招的话……

卡娜丽丝看见了那幅光景。

巨人的头部仍在再生的途中。

可是，它本来就是由荆棘变化而成的东西，而且也不能保证荆棘形态就是它的本体。

就算变成类似人类的形态，也不表示内在机能也跟人类相同。

只要击溃头部就会丧命的理论，就算用在污染兽身上有时候也会行不通，无意义地相信这个巨人可以用这种方式对付可说是愚不可及。

毕竟人头是不会射出光线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不对面前发生的光景感到惊讶，进而选择下一个行动。

鲁伊梅破坏的手臂是右手。

球体群正准备要在那个断面集结。

「！」

刚刚出现在头部的玩意儿就要在那边成形了。考虑到可预期的损害，就知道它不是可以无视的事物。

「…………」

卡娜丽丝紧急刹车放弃至今为止所进行的举动，朝正在形成的巨大球面发动新的刭技。

外力系冲刭变化——舞曲·妒炎清姬。

横扫半空的二柄细剑维持着无音状态。

声音从其他场所传出。

就在渐渐成形的巨大球面旁边。

只有声音的斩击互相交叉。

只有声音的火花四处爆散。

只有声音的火炎放出高热包围球面。

无形炎热烧灼球面，妨碍它的成形。

卡娜丽丝藉由正在成形的脆弱部分延缓这个过程，却没办法将它烧熔。她只好利用球面出现的空档接近球体。

外力系冲刭变化——舞曲·神剃。

神速斩击袭向被妒炎清姬的高热灼烧的球面。

斩音随后而至。

球面被切成四块，贯入斩音的振动波侵蚀着球体内部。

自己阻止了光线的发射。

她自然而然地这样想。

这并不是疏忽大意吧。

光是一句疏忽大意，并没办法解释球体内部还有球体，而且已经准备好要发射的事实。

在面前，死」正准备以光线的形式向外膨胀。

「啊……」

如此低喃的瞬间，从两个方向射来的冲击破坏球面，让即将发射的光线散向四周。

「呜！」

被卷入爆炸，夹带光线热能的热风令身躯融解。卡娜丽丝一边忍耐贯穿防御刭流的热能，一边乘着爆风退向后方。

「哎呀，真的很惊险呐。」

「烦，出包女。」

着地时，两者的声音当头洒落。

是萨瓦利斯跟帕悔琳。

「抱歉。」

「你死掉的话我们可是会很头痛呢。」

「……什么？」

「主要是就陛下的玩具而言。」

「他妈的就是这样。」

「你们啊……」

两人流露互相点头的气息，这让卡娜丽丝压住了太阳穴。

「卡娜丽丝，你的眼睛……」

卡娜丽丝做着这种举动时，帕梅琳察觉到了她的异状。

「嗯，热风弄伤了我的眼睛。在这场战斗中不可能复原呢。」

如果是平常的话，光是眼睛看不见并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但这回的情况却没办法这样吧。因视觉丧失而产生困惑的些微时间差，将会夺去卡娜丽丝的性命。

「我会进行后援任务，准备就交给萨瓦利斯负责。帕梅琳继续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听到两人的承诺后，卡娜丽丝将思绪转换成支援模式，然后挥出细剑。她可以自由出现在任何地方的音斩一一斩裂在巨人体表上来回跑动的球面群。帕梅琳的枪击也同样剌穿巨人，防止鲁伊梅破坏的头部与臂部再生。

在来回交错的光线与爆炸声夹缝中，萨瓦利斯与特洛伊亚特，还有库拉丽贝与海亚等人一边战斗，一边做着准备。

在背后，耶见丝摩也为了作战而重新配置念威端子。

「太可悲了。」

她可以无视眼睛的痛楚。

可是，在这种地方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屈辱，却比痛楚更强烈地切割着身躯。

卡娜丽丝释出的音斩，在她的攻击范围内没有死角。

她斩裂着在巨人表面来回奔动的球面群，让反击集中在自己身上，然后用耳朵与皮肤的感觉取代看不见的双目藉此闪避光线。卡娜丽丝本来就可以使用声音当武器，所以光靠听觉行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如此，要应付巨人射出的光线速度，现在维持的距离就已经是极限了。

污染兽的再生能力不只是天剑继承者，同时也困扰着所有武艺家，更何况巨人还拥有更加强化的复原能力。

明明沐浴在这种猛攻下，巨人的体积别说是减少了，甚至还慢慢恢复原状。

「……太可悲了。」

在这种状况下替战斗带来阻碍的不中用的自己，让卡娜丽丝感到悔恨万分。卡娜丽丝用看不见的双眼瞪着巨人，一边迫不及待地等着作战进入最后阶段。

海亚一边使用封心突·改的刭针刺入巨人体内，一边努力判断着那个时机的到来。

「不是很……」

作战不如想像的那样顺利。

他的目的是内外同时进行的大规模破坏。

在超级再生能力面前，半吊子的破坏会失去意义，就算是振动波引发的破坏也一样。

话虽如此，足以一口气烧掉这个巨大质量的刭量，就算是天剑继承者也无法轻易聚集，在不能给予空档让巨人再生的情况下又更是如此了。

毕竟敌人不会让我方这么悠哉地使用这种大技。

而且，就算有人能使出这种巨大刭技好了，在天剑继承者也会轻易死去的战况下让一个人承担胜败，就危机管理的层面而论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海亚将这个负担平均分散到所有人身上。

海亚等人进行的准备工作，就是为了执行这个战术。

在准备期间，鲁伊梅也倒下了，卡娜丽丝则是受到重伤。而且事先埋入的刭流也不会一直都有效。

考虑到要一瞬间葬送这个巨躯，海亚总觉得不管埋入多少刭流都不够用。

然而，这个战术一定要在某个时机启动才行。

（海亚……）

「我知道啦～」

海亚焦躁地回应耶儿丝摩的声音。距离作战最初所设定的限制时间已经愈来愈近了。

（请把怒气发泄在目标上。）

「哈，变回以前的调调了？」

（…………）

透过念威感受到对方无言以对后，海亚浮现苦笑。

然而，透过念威感受到的昔日气息却从后面推了海亚一把。

现在只能硬上。时间很紧迫，无论怎么准备，不安的心情都不会终止吧。

不管准备得多么充分都不能保证会成功的话，就只能在某个时机点出手赌一赌了。

「要上罗。」

海亚简短地如此告知。光是这个动作，就让耶儿丝摩传来的紧绷气息也跟着不一样了。

执行战术时不只是耶儿丝摩，连其他念威操作者也要配合好彼此的呼吸才行。

（由我负责配合。）

「好！」

做出回应后，海亚朝巨人那边移动。

其他天剑继承者也改变了动作。库拉丽贝与负伤的卡娜丽贝转成援护角色，海亚，萨瓦利斯、特洛伊亚特，还有帕梅琳则是采取行动。

然而，巨人并不是没有看穿天剑继承者们的行动意图。

巨人全身响起地呜般的声音。

「什么？」

在海亚等人背后穷追不舍的球面群停止移动，而且消失了。

相对的，巨人表面开始带有镜面般的光泽。

（它硬化了。）

「跟外表看起来的一样吗！」

意思是敌人为了配合接下来的攻击而进入防御状态了吗？

「事到如今已经太迟罗！」

海亚下定决心。既然如此就只有解放必杀的自信，强迫自己迈向前方了。

就算内心深处因不好的预感而颤抖，眼前也只剩下一绦道路——那就是无视这种感觉拚命冲向前方。

海亚没有放慢奔向巨人的速度。他甚至到上加到提升了速度。

视野内除了焦点以外，其他部分都溶解在瞬速里缓缓消失。海亚的刀挥开速度带来的压力，在巨人硬化的皮肤上奔驰而过。

活刭冲刭混合变化——夜叉驱。

海亚的疾走在巨人身上划出一条线，从指尖、手臂、腹部、胴体，一直到肩膀为止。巨人硬化的皮肤没能阻止海亚的斩击，追在疾走后方所刻下的斩线激烈地喷出刭光。

因为海亚与其他天剑继承者们以浸透系刭技埋入的刭流，对这记刀招起了反应。

海亚这么做的时候，巨人的身体各处也出现了刭技的波动与振动。其他天剑继承者包释出刭技切割着巨人硬化的外皮。

而且，攻势不是只有这样而已。

「退避！」

海亚以锐利口气大叫。

没有半个人对这个声音的反应迟了一步，人类的气息瞬间从巨人周围退向后方。

就在下个瞬间。

巨人被青色光芒包围了。

是念威之光。

薄膜球体包裹巨人，巨大雷光染满内部。

让细毛倒竖般的极细微振动与音波镇压着周围。闪烁的光线刺激着视神经，但除此之外却没出现其他激烈的现象。

然而，外表上的华丽与破坏力并不是呈现正比。

里面发生的是大规模的念威爆雷。在密闭状态下引发的能量狂岚产生了庞大的压力与热能。

引发念威爆雷的人并不只是耶儿丝摩，参加她组织的相互情报补完机构的念威操作者们，还有菱丽的念威也有用在这个地方上面。

意思就是——住在古连丹的所有念威操作者的念威，都以破坏能量的形式凝聚在此。

巨人的硬化皮肤虽出现裂痕，却仍是忍耐着高热与压力，一边延迟崩坏的进行。

可是就在此时，打入巨人体内的刭流让这个抵抗变成了无意义的举动。

被天剑继承者们打入的刭流一齐爆发，所以巨人内部也开始出现了崩坏现象。

在内外夹攻的同时破坏下，巨人的形体瞬间就崩溃瓦解了。

里面没有类似骨头的东西。海亚透过青色薄膜观察沙状物崩落，然后渐渐蒸发的模样。

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再来就只能静静等待结果出现。然而……

（发生问题了。）

「……果然没办法顺利进行吗～」

海亚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耶儿丝摩的这种发言了。一边对这样的自己露出苦笑，海亚一边倾听她的报告。

（巨人正在崩坏的内部出现复数高能量反应。）

「不是刚才的那个吗？」

海亚的脑海立刻浮现球面吐出的光线。

（能量的质不一样……这是……念威？怎么可能。）

「什么？」

（敌人有可能要反射我们的攻击。）

「啥？」

（它要利用我们释出的能量……）

「不，这一点我明白………不过要在那种状况下吗？」

（敌人本来就不可能有生命。如果它只考虑到如何迎击，而且还有可能执行的话，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它都会着手进行吧。）

「当然是这样罗……话虽如此，想不到它还藏着这种招式呐！」

（……或许这就是打倒卡温迪亚大人与利法斯大人的招式。）

「……是喔。」

海亚才刚成为天剑继承者而已，所以他并没有太多机会跟其他人认识。

即使如此，他还是记得利法斯对自己很友善。

「那可就不有趣了呐。那么，有办法抑制吗？」

（如果是同质能量的话，隔离力场的效果也会变差。我认为有难度。）

「啧！」

既然如此，就只能在对方完成反射前将它完全消灭，要不然就是要做些什么进行防御。

（敌人的崩坏会延迟反射行动的完成时间。而且就算它能做到，顶多也只有一次吧。然而，考量到目前内部产生的能量规模，以及隔离力场遭到反射攻击破坏的情况，可能会出现都市崩坏的危险性。）

「……就算憩要阻止，也不能进去里面呐。」

天剑继承者们制造的破坏狂岚就在力场内部疯狂肆虐着。就算对当事人来说，只要走进里面一步就意味着死亡。

「既然如此，就只能在外面再制造一层隔离壁罗。」

（要怎么做？）

「天剑继承者们配合呼吸，对准球面释放出冲刭。」

（这样做立刻就会崩坏。）

「没错～这样就能结束这家伙罗。」

与其被破坏，不如把箱子连同内容物一起破坏掉。

「漏到外面的爆炸冲击会飞向上方，这样就能将敌人对都市的损害控制在最小范围。」

（是这样没错，不过……）

耶儿丝摩担心的不只是配合呼吸这个部分吧。

（大家还有那种余力吗？）

没错。

在这场短期战中，海亚消耗了不少体力，其他天剑继承者应该也一样吧。不只是配合呼吸，连冲刭威力也要尽可能调整成一样才行，但大家目前的状况有办法要求这种集中力吗？

（可是，也只能这样做吧。）

透过端子传来的是卡娜丽丝的声音。

（也是啦，既然只能这样做的话，就只能动手一试了。毕竟我有很多可爱的女孩都在这里呐。）

（这种事就随你去讲吧。只能这样做的话，那就这么做吧。）

特洛伊亚特如此说道后，萨瓦利斯也接着说话：

「问题在于要怎么压制底部呐～」

眼睛看得到的部分还算简单，但巨人的下半身可是埋在地底。念威虽然可以钻过人类无法进入的缝隙，但武艺家却做不到这一点。

（如果是我就有可能做到吧。）

是卡娜丽丝。

（我来负责底部。）

「那就拜托你罗～」

虽然在意她的伤势，但现在连发问的时间都不能浪费。海亚照单全收地相信她的话，快速分配好任务后，朝自己的位置移动。

巨入的崩坏仍在进行着。

（数处的能量压仍持续上升中，没有停止。）

「要来了，动作快！」

如此叫道后，抵达目的地的海亚使出刭流。痛楚布满全身，这已经接近刭脉疲劳了吧。其他天剑继承者的情况如何呢？

「还有时间担心别人吗～」

（要开始了。三、二、一……）

海亚的低喃与耶儿丝摩的声音重合。

让自身刭流配合四周提高温度的到热……

（零！）

释放。

有如配合好似的，几乎已不成形的巨人躯体释出了数条光线。

凝聚念威爆雷的光一边灼烧巨人本身，一边向外奔驰。念威隔离力场略微阻止了光芒，但那毕竟只是虚无的努力。虽然只争取到黏性液体散开波纹般的时间，但只要有这个空档，天剑继承者们就有可能使用冲刭制造出另一道隔离壁。

这道隔离壁不是为了维持而存在的事物。它是压杀之壁，是让整个过程进行、压缩、崩坏的最后一步。

只差一步就要断气的巨人被全方位的冲刭粉碎了。

然而……

「呼！」

高热烧灼了海亚的脸颊。

那是突破念威力场的光线。大多数光芒都受到冲刭影响而扭曲射线飞向天空，只有一道有如舔舐地面般的奔过身边。

命中的地点距离海亚很远，锐利高热却还是灼伤了他的脸颊。

背后接二连三传出融解与爆炸的声响。明明没有看见，海亚还是能在脑海中勾勒出炙热灼烧天空的光景。

而且……

「卡娜丽丝！」

帕梅琳的惨叫声撕裂天空。

光线奔过卡娜丽丝附近。

然而，现在没时间确认她的生死。

（还没结束！）

耶儿丝摩的锐利声音让海亚望向破坏中心。粉尘激烈飞舞，根本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没能干掉敌人吗？」

（……它发射光线的时机比我们还快一点点，所以底部那边形成得不够完整。）

「啧！」

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虽然浮现这种心情，但海亚也无心鞭尸责备死者。而且他也没那个时间。

而且，他也没那个余力了。

企图追击的双腿不断发抖，肉体的恢复跟不上刭流疾走的步调。海亚虽然让活刭在全身不断流动，却也没时间让身体休息到能使出全力行动的地步。

（残骸一边再生，一边朝地底移动中。）

「打算跟本体会合吗？」

林戴斯还有雷冯应该在那边才对。

……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让他们觉得我们连工作都做不好真的很火大呐：」

想移动身体的话，双脚就会发抖。即使如此还是要移动的话，痛楚就会四处流窜。被狂操的筋肉纤维已经断裂。在这场激战中，肉体过度使用与活刭恢复的均衡已完全崩溃，所以海亚才会落到这副田地。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呆呆站在原地。

「只要活着就能治好啦！」

海亚用这种话说服自己，就在他打算冲向前方时——

（我跟你有相同意见呢。）

念威端子传来声音，某物也同时击中胸口。

这股冲击对虚弱的身体相当有效。发现那是以刭流使出的指弹时，海亚已经因为无法呼吸而痛苦不堪了。

声音是萨瓦利斯发出的。

（被他们认为我们很没用，真的会让人很抓狂呐。）

刭流飞进烟尘中的感触传向这边。

「唔……」

海亚错失了追上去的机会，就在海亚快要向前扑倒时．他凝视着那片烟尘。

「……没错。」

全身的气力即将萎靡。海亚望向四周，状况差到这个地步的人除了自己以外，似乎就只有库拉丽贝。帕梅琳与特洛伊亚特虽然没有行动，却用着随时都能出击的模样观察着战况。

「还早……呐～」

海亚如此低喃，一边凝视被烟尘包裹着的内部。

*

烟尘虽然掩去视野，却算不上什么妨碍。

破坏之热至今仍然在四周肆虐，灼烧着肌肤。只要稍有大意，肌肉就会被瞬间烧熔，连骨头都会化成灰吧。萨瓦利斯连呼吸都停住了。

需要的刭流早已凝聚完成。

萨瓦利斯用直觉修正被高热弄乱的感觉，朝目标不断前进。

他放出刭流。

外力系冲刭化练变化——鲁肯斯秘奥义·咆刭杀。

紧闭的嘴打开了。解放而出的振动波挥洒周围的高热，弹飞烟尘，将它的微细獠牙插向曝露形迹的目标。

「哈哈，这就是……」

在内心中，萨瓦利斯因沸腾的愉悦感而发出笑声。

他绞尽全身刭流释放出最后的刭技，这也表示他舍弃了用来保护身躯的刭流。

意思就是——这是舍弃生命的最后刭技。

「将最后的意志乘着话语，化为言语之刃。哈哈哈，这就是咆刭杀的正确使用方式呐。哈哈哈。」

萨瓦利斯一向轻视自己家族的教诲，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亲自实现这一句话。这是讽刺，抑或只是建立在这个根据上的超越呢？

不是的。

事情不是这样。失去手臂、失去双脚，连战斗手段都失去却还是想要战斗时，就让这股意志乘着声音化为獠牙。如今，萨瓦利斯正实现着咆刭杀的真正精髓。

啊啊，什么嘛。

连死亡的瞬间都渴望沉浸在战斗中，这是乡么超凡的刭技啊。

是这么一回事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鲁肯斯的创始者——遥远过去的天剑继承者也是这种人物。

是无药可救的战斗狂。

萨瓦利斯不是异端，只是正确地变回组先罢了。

「无论如何，这真是一个愉快的真实呐！」

笑声支配了脑内，痛觉还来不及作用就被燃烧殆尽。

乘着振动波的声音会产生何种结果，确认这件事的感觉已经不存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寄宿在振动波中，从后方推动着破坏。

直到最后一丝刭流尽为止。

直到最后一滴灵魂流尽为止。

将一切注入笑声，敲入以斗争为名的欢喜之中，萨瓦利斯坦然地接受了自我意识渐渐染满赤红色愉悦的事实。